「過來。」
姬武面無表情, 周身的寒氣讓美人們生生打了個寒顫。
老家臣不贊同看向自家的陛下,太子殿下還小, 怎么能嚇唬小孩子呢?
這回換成小太子沒動。
這顆芝麻小團子嚴肅著小臉蛋,正在認真琢磨著這個男人的行為流露出的種種「古怪」。
難道因為自己沒有「認賊作父」所以惱羞成怒了?
還是他認識自己,發現了自己「小奸細」的身份了?
所以要用他來威脅阿娘?
本來小太子跟花生是打算從老家臣這邊打入敵人內部,探聽下情報,說不定能幫上阿娘的忙呢, 誰想到露餡這么快, 直接捅到當家做主的。小太子不禁埋怨起自己的小跟班,淪落為吃貨之後花生的智商總是下降得很快, 連帶他也在小陰溝溝里翻船了。
不成, 以後不能給花生那么多好吃的了,讓他好好認識自己的錯誤!
越是陷入糟糕的境地, 越是要冷靜尋找出路。小太子謹記著阿娘的教誨,面上半點不露怯, 甚至帶了幾分天真無邪。
「可是你的龍座都占滿了, 坐不下啦!」九歲的男孩兒語氣稚嫩。
姬武突然才發現他身邊擠滿了一具具雪白的胴體, 原本他放浪形骸, 連衍天帝都頭疼, 管不了他, 其余老臣更不敢吭一聲了,全都當做沒看到。
這會兒在大殿上演春宮大戲, 他還什么都沒干呢, 被一雙澄澈的孩童眼眸看著, 無端生出了幾分心虛、尷尬、懊惱的情緒。
呸,他心虛個什么鬼!又不是偷偷摸摸的做賊!
姬武想瞪過去,對方則是好奇睜著眼,一個勁兒瞧著盤在他身上的美人兒。
道理雖然是這樣,但怎么感覺在帶壞小孩子……
姬武覺得自身的罪孽更深了。
「還不快滾!」
他頗有些惱恨,吼了一句。
皇後與妃子們抓起衣裳,忙不迭跑進後殿。
小太子一臉天真懵懂,實際上心里默默記了小本本,此人法力高強,但行事囂張,性格惡劣,脾氣暴躁,嗯,對付他宜軟不宜硬。
「過來。」姬武轉過頭,對著殿下的小娃娃又重復了一句。
驚人的耐心。
老家臣默默看自己的腳丫子,不會錯了,這絕對是陛下的龍子啊!
不然暴躁的陛下能這么「和顏悅色」?
「我不要。」豈料那只瓷娃娃癟著紅艷艷的小嘴兒,「她們都坐過了。」
一句話在老家臣心中掀起萬丈狂瀾。
怎么,原來小太子不是皇後娘娘的?
「你還任性!」姬武眼睛一瞪。
真是什么樣的混蛋生出什么樣的崽子,嬌氣得很!
姬武氣笑了,臉色陰沉沉,「本帝再問你一句,過不過來?」
不知為何,小太子敏感察覺這個只手遮天的男人對他有一種頗為詭異的寬容,他想了想,不怕死試探了一回,「就不!你凶我!」說著他還委屈了,明亮的大眼睛里迅速掛了淚泡。
阿娘說他長得白白嫩嫩的,像個好吃的包子,最惹人疼了,所以關鍵的時候一定要利用好自己的「美色」!
「誰凶你呢!」
男人凶巴巴瞪他,「再哭就把你嘴巴割了!殿前盤的那條青鱗龍你看見了嗎,把你整個喂了還不夠它塞牙縫的!」
小太子果真被嚇得哇的一聲哭了,一邊抹著眼淚,跌跌撞撞往門外走,抽噎地說,「你、你欺負我!我要告訴阿娘,你欺負我——」
他是假意裝哭的,花生就在殿外候著,他袖子里有著阿娘給的遁地法器,只要出了這個門,他就能帶花生拍拍屁股走了!
然後小太子小短腿一蹬,咦,怎么不著地了?
他往地板看去,只看見一雙屬於帝王的祥雲朝靴。
小小的身子被男人摟在胳膊里,像一頭撲棱的小鳥。姬武第一次抱孩子,手法不熟練,顯得尤為笨拙,小太子的小身板好幾次是倒掛著的,看得老家臣心驚膽跳,就怕小殿下滑出去摔著了。
姬武往他亂動的小屁屁拍了一下,皺眉,「好好待著,摔了再哭別賴到我頭上!」
小太子安分下來了,細聲細氣地說,「才、才沒哭呢!」
姬武哼了聲,這小兔崽子還挺愛面子的呀。
他低頭一瞧,小家伙額頭雪白,也正用一雙撲閃的眼睛瞅他,那小樣子猶猶豫豫的。
「有話就說。」
他手頭癢了,禁不住去戳了戳胖鼓鼓的小臉蛋。
「你……真的是我父皇嗎?」小太子雙手攀著男人的肩膀,小聲問了一句。
雖然知道他是魔門大壞蛋之一,可是從他身上傳來的感覺卻特別的溫和寬厚,讓小太子情不自禁想要親近。
這種感覺,比他在路上遇見的一個劍修叔叔要強烈多了。
不過,就算真的是父皇,也休想逃脫千刀萬剮負心漢的罪名,這一點一萬年都不動搖!
「你覺得呢?」姬武一看這小團子跟某人相似的輪廓,某種捉弄、欺負的心思蠢蠢欲動,惡劣道,「你娘她耳後有一顆半粒紅豆般大小的朱砂痣,是不是?」
這話對小孩來說實在是有點污,但小太子年紀小,根本沒有感覺,只是進一步確定了他的想法。
是了,阿娘耳後的確有一粒小紅痣,這還是他小時候經常去摟阿娘的脖子發現的。那朱砂痣生在一塊極為隱秘的柔軟肌膚上,若不是親密之人,根本發現不了。
小太子激動得臉頰通紅,使勁戳他,「你果真是我父皇?」
他終於能替阿娘剁了這只九年來從不理睬他們娘倆的可惡負心漢了嗎?
姬武下意識就道,「當然……」不是。
還沒說完,小團子就興奮大叫起來,「我猜對了!你真的是!你是我父皇爹爹!」
小太子覺得對方都是王朝之主了,也不至於騙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娃娃!
「父皇爹爹!父皇爹爹!」
小男孩這會兒簡直是樂瘋了。
原來他不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而是真的是有爹的。
阿娘在他面前很少提及他生父的事,記得有回他陪花生過生辰,他父母也來了,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小太子心里比較失落,那天晚上忍不住淚眼朦朧問了琳琅,他的父皇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倒是阿娘滿臉詫異,說怎么會呢,你父皇壽與天齊,就算全大陸的活物全嗝屁了都不會輪到他。
小太子被她逗得又好氣又好笑,有一個偉岸的身影在腦海里隱隱約約扎根了。
既然父皇壽與天齊,那肯定不是無名之輩了,而且按照阿娘的風華絕代,他認為父皇的模樣不會差到哪里去,就是,就是有點嫩。小太子很是糾結姬武的少年郎君樣子,跟他心目中的偉岸大丈夫形象差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