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8|師娘前女友(10)(1 / 2)

寒夜寂寂, 體溫灼熱。

琳琅被他一雙結實有力的臂膀摟著,宛如火海囚籠。

「你擄了我, 就不怕是得不償失嗎?」

她冷靜尋著脫身的時機。

「你想想看, 我是闌門的門主夫人,我一失蹤, 我的夫君絕不會同你善罷甘休。他雖是醫者仁心, 計謀決斷不輸於當朝宰輔, 定會想方設法打探我的消息。再則, 我弟弟巫馬荒早年與我相依為命, 手足情深, 若他聽聞此事, 更不能善了, 必是親自點兵掛帥。」

她攻心為上,「你既代替了我二弟子,做了秦國的君, 想必也不會願意看到兩國大動干戈, 讓其他豺狼虎豹撿了便宜吧?」

秦棠眸光深沉,「可若是我先斬後奏,把您娶了, 再耕耘一番, 生幾個皇嗣,到時候冰雪可愛,往荒帝面前一送,您說他會不會化干戈為玉帛呢?」

「荒帝視您如命, 更是不惜宗室罵名,不納後宮,將您名下所出的沛兒弟弟立為嫡太子,我有您為人質,還不怕他投鼠忌器?」

兩人棋逢對手,不相上下。

琳琅淡淡道,「但我早已嫁為人婦,與你隔了七八個春秋,你日日看我們夫婦朝夕相處,就不覺得心里扎了一根刺嗎?」

「就是因為心里扎了根刺,才要趁早拔起,擠出膿血,敷上膏葯,早日愈合。」

秦棠衣袍獵獵,黑靴走得飛快,穿過密林,枝葉的光影從他面上星點般掠過。

他胸膛起伏,笑意是少年人的爽朗。

「師娘,您這塊狗皮膏葯,什么時候能敷到我的傷口上?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最是慈悲心腸,想必不會放著我的傷口腐爛不管吧?」

她險些被他噎著,緊咬銀牙,「我誕下一子巫馬沛,比你也就差兩三歲,去年元宵燈節,沛兒下山,中途遭遇別人的滅門慘禍,這小子不知天高,非要插上一腳,你百般營救他,生生挨了那些賊人好些刀,滿身是血地回來,昏迷了一天一夜。」

說到救命之恩,她放緩了嗓音,「當時你與他非親非故,還能如此舍身相救,想來是一見如故,縱然是動機不純,你對沛兒總是好的。」

秦棠微笑,任由她誤會。

那不過是他故意為之罷了。

他作為一個小替身,不但是一言一行模仿原主人的行事風格,原主人如果受傷,他沒受傷也要挨上幾刀,務必讓傷口長得一模一樣,直到旁人尋不到半點差池。

當他打算冒險進入闌門,為了降低被人懷疑的風險,只能以毒攻毒,徹底換了一張血皮,將原先的身體痕跡全部覆蓋。

秦棠坐鎮東宮之時,與遠在闌門的二師兄秦恕之互通密信,那位出身皇族,卻被嫡後護得很好,更被闌門教出了一身浩然正氣,從不曾懷疑替身的忠心,將他所學的劍法與山上師兄弟的趣事一一告知,也讓他對闌門未來嫡系的脾性有所了解。

在書信中,秦恕之最常提及的,除了老是拈雞惹狗的五師弟,便是他那位如雷貫耳又強悍如虎的師娘了。

她劍術高深,精通騎射,沒有六國美人柔骨弱氣,反而劍氣簫心,英姿無比颯爽。只是師娘時常冷臉訓斥,他們是又敬又怕,不敢輕易越矩,同她嬉笑玩鬧。

秦棠以信想人,勾勒出一個黑臉叉腰的婦人,沒有半點旖旎心思。

後來,後來是在梅園,他為了推波助瀾,故意裝作不知他們的腳步聲,第一次將世人口中的母夜叉摟入懷中,方知這女人腰段柔軟,暗香盈袖,風情萬種的秦國繼後不及她雪衣出塵。

「既然我待沛兒這般好,那他天長日久後,消除芥蒂,定是肯接納我這個繼父了。」秦棠挑眉揚唇,多了幾分促狹的笑,言辭鑿鑿地說,「舊日之情誼,今日之父子,這不是很好嗎?」

琳琅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可他,可他與你只差兩三歲。」

「甚好,年齡越是相近,越有話聊。」

「……」

這廝扒下斯文的皮,無恥到一定境界了。

秦棠禁不住低頭,與她耳鬢廝磨,她抗拒偏過頭去,任由他的熾吻落空。

他不怒反笑,從心底涌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活。

師娘有一句說對了,他待在宮里待得太久了,承受的暗殺多不勝數,越是美貌的女子,越是心懷鬼胎,陰險狡詐,稍有機會就要奪他性命,導致他看母豬都覺得清秀無害。當然,在他心里,師娘比母豬要美多了。

像今日,像眼前這刻,也是他臨時起意。

他如何不知把她擄走後患無窮?

在他原本的籌算中,巫馬琳琅是一枚釘好的死棋,他借她的手叛出師門,再將兩人的「私情」傳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而大盛荒帝惜姐如命,為了長姐的名聲,絕對會寧可錯殺三千,不可多放一個。

荒帝雄才偉略,鐵血手腕,暴君之名素有耳聞,若是再添上這一筆,他命暗探籠絡群臣百姓,激起各地民憤,少說也能安他個殘暴不仁的惡名。到時,大秦兵馬強壯,師出有名,鐵蹄踏平盛國錦綉。

再來是闌門,他那師傅看似謙和儒雅,最是清高自傲,妻子與弟子「有染」,定是雙重打擊。那蜜嘴甜舌的小七師弟,對師傅有所企圖,正好做了他的一把明刃,趁著夫妻生出嫌隙,小師弟可趁火打劫,一舉奪得師傅的心。

外院有他的眼線,只等時機一到,將師徒奸情抖落外傳。

那荒帝必然再度出面,調轉槍頭,攻擊闌門。

一邊是生殺予奪的帝王,一邊是超凡入聖的聖地,兩敗俱傷,一箭雙雕。

而他大秦,則是可以,輕輕松松收取漁翁之利。

一樁男歡女愛的情愛小事,與朝代更迭看似風馬牛不相干,但若是牽扯其中的人是一國之主,一派之長,那就大有可圖。

走一步,想百步,這是秦棠的處世原則,否則他也活不到今天。

他靠著嘴甜心狠,步步為營,被厭惡的繼後接納為心腹。一個跑腿賣笑的勾欄小廝兒,在傾軋權海中摸滾打爬,學會帝王心術,學會棋局密布,方成就了如今的身份地位。

只不過,千算萬算,陰謀陽謀,他忘記把自己算進去了。

「山門大陣到了。」

秦棠不再藏拙,他輕功極好,兔起鳧舉,數個瞬息抵達最後一關。

遠處的山嶺淡如水墨,一道瘦長的身影擋在了大陣前。

長身鶴立,氣質斐然,不是大師兄是誰?

「果然是你。」大師兄又驚又怒,「秦棠,你是瘋了不成?你抱著師娘干什么?師娘……你對師娘干了什么?」

秦棠知事遲生變,不跟大師兄繞圈子,他臂力強大,單手抱著琳琅,另一只手突然抬起。

寒光凜然,玲瓏袖劍吻上了琳琅的脖頸。

「大師兄,若你想要你的師娘平安無事,那便讓開,否則,我這刀刃不長眼,薄薄的一片頸皮,可經不起任何折騰。」

「你——」

大師兄心急如焚,偏偏施展不開。

秦棠逮住空隙,閃身入了陣。

大師兄迅速放出數道旗花,漆黑夜幕之上,仿若金蛇閃電,以作警示。

他袖袍一甩,毫不遲疑跟著進了大陣。

護山大陣由迷陣與殺陣共同組成,以山石密林為屏,以蟲蟻鳥獸為餌,步步陷阱,威力絕倫。

嘭的一聲,秦棠的黑靴碾碎一具逐漸風化的骸骨,他頭也不回,神情決然而狠辣。他頸上的血珠不停滴落,泅濕了琳琅的鬢發。

剛才他一步走錯,中了鐵箭機關,險而又險擦過了頸皮。

琳琅被他護得滴水不漏,倒是毫發無傷。

「你為何不問我,如何破陣?」琳琅沉默片刻。

秦棠疾馳到分岔路口,分了些心神給她,「我要是連山門大陣也不敢闖,趁早就滾蛋了,還敢上山冒充你的弟子?」

但顯而易見,他的運氣並不好,接下來又連中數道暗算,膝蓋與手臂皆有破損,他絲毫不懼,一面踢開荊棘密草,一面同琳琅笑談。

「師娘,往日我去那些銷金窟,手氣可是千好萬好,那些個黃金白銀,哭著喊著要我收了他們,唉,有時候著實教人為難,畢竟這些玩意沉得很,抱回去也費勁不是?」

「您看,這些陷阱也愛慘了我,招呼都不打往我身上招呼,嘖。」

琳琅冷笑,「你還笑得出來?你要是聰明,把我放下,自己逃走,絕不會落得如此狼狽下場。剛才你是好運,躲過了背心一箭——」

話沒說完,又是一道寒光襲來。

秦棠極快偏頭,張嘴銜咬一截箭翎,嘴角擦破皮肉,沁出血珠。

「師娘,你的唇還是留著讓我吻吧,不要說話了。」

一說話他就遭殃,烏鴉嘴都沒這樣靈。

呸的一聲,秦棠口中吐出利箭,再度抱著人狂奔。

「你閉嘴!」她惱羞成怒,「口出狂言,像什么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