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逮住了人。
於是,一顆呆毛四處亂翹的腦袋軟趴趴擱在她的肩膀上,清早的聲音自然切成了煙嗓的狀態。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一聲?」
他睡得很沉,這是他五年來第一次睡飽了八個小時,四肢骸骨懶洋洋的,完全不想動彈,只想貼個雙面膠,黏在琳琅的身上。
男人皮糙肉厚,下盤很穩,琳琅踹他踹不動,自顧自刷牙洗臉。
琳琅喝水,他手指戳著水杯,發出噠噠的聲響。
琳琅梳頭發,他纏了一縷頭發玩。
琳琅拆了一包餅干,他伸長脖子,從她掌心里輕松叼起一片,咔咔地嚼動。
「你刷牙了嗎?」她忍無可忍。
什么?風太大,他聽不見。
「叮咚!」
門鈴響了,琳琅只得放下了她的雞毛撣子,踹人去樓下開門。
「願哥,我來啦,還買了早餐,呃——」
許昌對上了一雙幽幽似魔鬼的眼睛。
死亡射線。
有生之年,作為小弟,何其有幸見證了西裝三件套從不離身的直男願哥穿了一條內褲在客廳晃悠!
許昌痛心疾首,說好的保守禁欲呢!
等等,願哥起床氣超重的啊,許昌對此絕對記憶尤深。有一次為了給呂家下套,大家熬了一宿沒睡,願哥更說,不到中午不要打擾他。有位麥霸兄弟偏要作死,為了慶功,早早定了包廂唱歌,還把願哥吵醒了。
當時是怎么著呢?
渾身上下透著「老子起床真的超不爽」的願哥給人點了一首死了都要愛,命人唱一百遍,必須得用高音飆,不然不給獎金。
那哥們……生生唱吐了。
一朝被願哥懟,十年怕麥克風。
許昌的臉微微綠了,褻瀆了願哥的聖潔身體,他會死的很慘吧。
小弟討好舉起了手里的餐盒。
陳願拽住了餐盒的塑料帶子,又問,「白粥、油條、蘿卜餅都買了么?」
許昌忙不迭點頭,他為了牢牢抱大腿,定了五點的鬧鍾,特意起了個大早,幾乎跑遍了小佛鎮所有的早餐攤子,誠心簡直能感動上天,不給他頒發一個年度最佳小弟都說不過去!
不過,他有點疑惑,「願哥,你早上不是不愛吃油膩的嗎?」
「你嫂子愛吃。」
許昌心肌梗。
他容易嗎,大清早飢腸轆轆,還得被塞狗糧。
「噠噠噠——」
拖鞋下樓的聲音。
「陳願,誰來了?」
陳願往樓上看了一眼,琳琅還沒換衣服,穿的是他的襯衣。
下衣失蹤,要命。
陳願眯眼,盯回小弟,「你剛才看到了什么?」
許昌:「???」
願哥開門,吝嗇地只留一條縫隙,他又沒三只眼,他媽的能看見什么?
許昌剛想說話,砰的一聲,碰了一鼻子灰。
「送快遞。」似乎覺得這樣說有點欲蓋彌彰,陳願頓了頓,又加了句,「長得丑,我怕嚇著你。」
許昌:「……」
你他媽的見色忘小弟,不帶這樣的。
陳願把小弟忘得干干凈凈,走上樓梯,又忍不住把琳琅的衣角往下拽。
琳琅翻了白眼,拍開他的手,指了指塑料帶子,「什么來的?」
「小佛鎮有名的小吃,金銀煎,櫻桃凍,一個老人家做的,擺攤大概有幾十年了吧,每天只售一百份,必須早早排隊,不然買不到。」陳願牽著人到餐桌,「還有你喜歡吃的油條跟蘿卜餅,趁著粥熱,你快吃。」他眉目平和,哪有半分戾氣。
「嗡。」
陳願的手機振動。
他劃開屏幕。
昌二狗:願哥,你見色忘友。
她的願願:嗯。
昌二狗:你已經失去了我這個小可愛了。
她的願願:嘔。
昌二狗:我要告訴嫂子,你把她在報紙上的照片全剪下來,還把她的緋聞男友燒成灰。
她的願願:小可愛,三倍年終獎。
昌二狗:嘔。
許昌手捏王牌,王八翻身,終於出了一口被上司壓制的惡氣,頓時叉腰大笑,走路帶風。
「你怎么不吃?」
琳琅用小刀切塊,咬了一小塊蘿卜餅,抬頭瞧人。
陳願摘下了金絲眼鏡,擱在腕骨邊上。
他微歪著肩膀,雙腿交疊,單手撐腮,睫毛微彎,側臉干干凈凈,余著溫暖細碎的日光。
「我看著你吃就不餓了。」
其實他餓得胃部發疼,卻沒有任何進食的欲望。
她失蹤的那五年,他與顛倒的日夜為伍,唯有疼痛令人飲鴆止渴。他不敢捏起任何刀叉,因為它們鋒利得總讓他想起血腥與暴力。他想用血腥與暴力禁錮她,但她會害怕的吧?
陳願安撫心臟肆虐的暴動。
溫柔,請讓他溫柔一點,他會假裝愛著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