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宮闕·君晚(下)(2 / 2)

他略微抬眸,「公主殿下這是什么道理?是你要我留下,亦是你要我疼你,容某再三懇求,公主殿下再三逼迫,在下只能獻出自己,好讓殿下息怒。這怎么,一醒過來,殿下就翻臉不認人了呢?」

「你閉嘴!」

因著憤怒,她眸光艷烈至極。

「咳咳咳——」容經鶴又咳嗽起來,頗為無賴地說,「你看,為了伺候王女,在下都染病了,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她氣得玉頰生暈,蓮花釵又刺入了些。

容經鶴欣賞著她的青絲潑墨,又拋出一句,「你那個小姐妹,剛入了大靖太子的宮牆,是生是死尚未可得知,殿下若真要殺了我,從昭發出通緝令,您也是要給我殉葬的,到那時,你的小姐妹無依無靠,你就不擔心么?」

「啪——」

紅釵落地。

她淚盈於睫。

容經鶴趁機抱緊了她,她動了動嘴唇,嘶啞道,「……滾。」

男人充耳不聞,貼著她的耳笑道,「住在這狹窄的清樂府,實在是委屈王女了,等回了從昭,我為你建一座琳琅宮,天上地下,僅此一處神仙地兒,你意下如何?」

容經鶴溫柔哄她,「我的王女,快別生氣了,您皺一皺眉,我心都化了。」

騙人的鬼話。

琳琅動也不動任由他摟著,心里則是盤算著,若是建造宮殿,她起碼也是側妃,倒是省去了從寵婢一路往上爬的時間。

從昭太子把琳琅接出了清樂府,前呼後擁,陣勢還不小。

平日得罪過她的少女們玉容慘白,一個個抖成篩糠。

而琳琅並未處置她們。

現如今她跳出了圍城,而她們卻有的熬呢,往後的日子會讓她們聽話的。再來,少不了曲意逢迎討好她的人,若想要攀附她,這些少女是最好的出氣口。不用她收拾,也會有人幫她料理得干干凈凈,自己又何必臟了這雙手?

她嘛,就繼續做男人心上的雲端之花,保持冰雪一般的玲瓏心竅。

男人總愛誘仙墮魔的戲碼,那就——

她親自下場,給九國好好演上一出。

琳琅住進了從昭太子的內寢,吃穿用度,皆是上好。

就連太子的幕僚見了,也要恭恭敬敬稱呼一聲琳琅姑娘。

搖曳的燭火下,容經鶴抱著她,倒是不敢像清樂府那般,趁著對方意識不清,翻雲覆雨。王女性子驕矜,即使落難了,也有她的氣度,與那歡場勾欄的小騷蹄子不一樣,想要紅被翻浪,需得哄得她容色和緩,身段柔順。

他這幾日與她相處,愈發覺得她飽讀詩書,眼界開闊,字字俱是珠玉。

若是能上榻就更好了。

有些時候,王女怔怔出神,無端落淚。

容經鶴頭一次生出愧疚來,要不是他攻打薄雲,她也不至於身世凄慘,如水上浮萍,無依無靠。

但話又說回來,他若是無權無勢,她豈會高看他一眼,甚至承歡於他?

日後再補償她好了。

容經鶴問,「你可有什么名兒?」情人之間,有小名才最是親密。

琳琅垂眸,「女子無名無姓,殿下隨意便是。」

容經鶴瞬間頭疼。

琳琅是她的姓,世稱琳琅氏,她這樣說,還是怪他滅了琳琅王氏,毀她根基。

「那我給你取一個?」他遲疑了下,「叫小花?」

在他心里,她是美人如花,隔著雲端,清清冷冷。

琳琅唇角微凝。

容經鶴心知不好,連忙道,「我開個玩笑。」

琳琅將他掃地出門,忽然回眸一笑。

她撫著發髻,「我卻是忘了,殿下的西邊,還有滿屋子的花,殿下今晚自取一枝,好好撫弄就是了。」

太靖國手筆大方,容經鶴獻上了美人之後,對方也投桃報李,送了他好幾個異族少女,風情明艷,好似一條條美人蛇。

容經鶴碰了一鼻子灰,不覺惱怒,反而回味起她生氣的模樣。

容經鶴:『系統,王女這是吃醋了?小土著也太可愛了。』

系統:『……』

人家看你才是傻子吧。

又過一陣子,容經鶴啟程回國。

大靖水深,他暫時先不淌這一趟渾水,等這位聰慧無雙的君長公主在太子東宮扎穩腳跟,再做盤算也不遲。

他手里有琳琅王女,兩女又是金蘭之交,日後少不得來往。

不過她們這一出,可是讓不少人為之震驚。

世人將兩人作比,皆放在九國春色高處,那些女子為了一個虛名美譽,爭得你死我活,非要分出個高下,而這兩人,原本是最水火不容的,可卻是一見如故人來,聽手下人回報,在清樂府上,她們「眉眼傳情」,上茅廁也要手挽手去,便是男女也沒有這般痴纏的。

容經鶴聽得想笑,那回報的不過是個未開竅的小子,怎知這神魂顛倒的男女滋味?

但這確實提醒了容經鶴,她們二人交情不淺,此番離去,還是得見一見面,否則山高路長,王女可要怨他了。

容經鶴將這件事跟大靖太子謝相逢說了。

謝相逢二話不說,領著人在楊柳岸邊送行。

「姐姐!」

「妹妹!」

兩女緊緊相擁,思念之情溢於言表。

而各自的男人則是後退一步,在車馬旁說著話。

「讓之兄,近日可是容光煥發,看來得之一美,樂不思蜀啊。」容經鶴調侃道。

謝相逢,字讓之,大靖國最風流的男子。

他笑容溫潤,沖著容經鶴拱了拱手,「還得多謝有琴兄,願意割愛,成了弟弟這番心意。」

容經鶴扶起他,笑著道,「可別來這一套,容某不過是順水推舟,我真正的心頭愛,可舍不得割手。再說,我那位喚你這位姐姐,這聲弟弟我擔待不起啊。」

謝相逢秒懂,改口,「那為兄就卻之不恭了。」

他面上擺著春風,暗暗跟系統道,『這容經鶴是什么人物?劇情可沒提。這又是劫了君國長公主,又是滅了琳琅王氏,在原世界里,怎么會是籍籍無名之輩?』

系統回復,『宿主,這是神級的九國爭霸任務,多人交互,牽一發而動全身,你要多看多想多注意。』

謝相逢也是老手,略微思索,『你是說,這個也有可能是任務者?』

系統:『我沒說。』

謝相逢:『你們系統是不是也有人設的?你就像個小老頭子,古板又嚴肅!我敢打賭,這容經鶴不是任務者,也是個肥得流油的老狐狸,一個幕後黑手的身份是跑不了了。幸虧我如今得了君國長公主,她素有決斷如君的美名,有她來分擔子,我總算能睡安穩覺了。』

系統提醒他,『宿主,長公主不是好擺弄的棋子,你別太放心。』

謝相逢不以為然,『所以說你們系統就是系統,人心這種事啊,是用程序計算不出來的。她如今成了我的女人,以夫為天,我好她才能好,我們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幫我她幫誰?幫她那群狼心狗肺的國人嗎?』

這個系統不好說了,它僅是一件輔助的工具,做決定的還是宿主。

它家宿主雖然是男配部的,但魅力值滿點,無論做什么任務,都得心應手,順風順水,沒栽過跟頭,但這一次是晉升超級任務者的神級任務,它不介意當個啰嗦的系統,再次敲打人。

『宿主,男主部的新人王積分排名第一,最近似乎也在做什么准備,這次任務我們很有可能會遇上他。』

謝相逢勾了勾唇,『那正好了,小三兒,在系統排名中,你落了那小子系統一名,這次我們正好掰過來,讓你當老大。』

系統:『……』

系統:『那我就等宿主的好消息了。』

而在楊柳岸邊,天光池色,美人攜手,哀哀切切,好似一副畫卷。

大家避讓開來,遠遠看著。

她們似乎說了什么,一同笑起來,還望了望各自的男人。

容經鶴和謝相逢愣了愣,皆是一笑。

容經鶴道,「她們定是又說我們壞話了,回去可得挨罰。」

謝相逢爽朗挑眉,「看來你是被罰出經驗來了。」

「可不是,她性子拗著呢。」

而實際上,兩人的對話是——

琳琅:「這男人總覺得女人離了他不可,自以為將我攥在手心里,卻不想,是我牽著他,扯著他。」

君晚:「這也是你琢磨出來的放風箏技巧?有了我這老虎將軍還不夠?」

琳琅噗嗤一笑,小女兒般拉著她的手,「我的阿晚吃什么醋呢?你在我心里,可是第一要緊的。」

借著說話機會,她貼近君晚的耳朵,悄悄地提醒,「我之前也跟你說了吧?這個從昭太子怪得很,那一晚我分明是刺得他滿脖子是血,可他非但不死,反而比之前更精神了。」

「我瞧得仔細,他嘴里仿佛含著什么東西,救了他的命。這天底下,我不信什么起死復生術,你如今在大靖,我聽聞這里有什么巫蠱、降頭、趕屍人的,你幫我留意著這些邪術,說不得日後派上用場。」

君晚也不藏私,「我進東宮這些日子,也覺著這謝太子很怪,日日金槍不倒,白日里竟還龍精虎猛……你別笑,我同你說正經事。」

「這一兩個月還能說他天賦異稟,可他一整年都是如此,身體竟然半點不虧,實在稀奇。還有,東宮也來了好幾撥刺客,前一天晚上我見他奄奄一息,第二日全然無礙了,那一盆盆血水可是我親手端出去的。」

倒像個神仙似的。

兩女對視一眼,暗波涌動。

琳琅垂下眸,握住她的手,「管他什么魑魅魍魎,遲早有一日……」

君晚緊了緊琳琅的雪貂披風領口。

「別怕,你說的,我放在心上。男子薄幸,女子愚鈍,這世上哪有什么靠山,唯願你我心有靈犀,共同扶持,日後……」

日後江山同攬,盛世同治。

她沒說完,琳琅卻懂。

敘別完畢,美人自楊柳岸走來,腰間佩環清響。

一個素衣鉛華面,是如煙的月色。

一個紅裙芙蓉靨,是斑斕的春光。

一淡一濃,兩相宜。

男人們被這一幕驚艷得回不過神。

「看傻了?」

王女伸出一截藕腕,沖容經鶴晃了晃,食指又頂了頂他鼻孔。

「……調皮。」

容經鶴如夢初醒,牽住她的小手,「外面風冷,上車吧。」

琳琅轉頭看了眼君晚。

兩女相視一笑,拎著裙擺上車。

君晚留在了大靖東宮,而琳琅隨著兵馬,回了從昭國土。

又過數年,朝政變換,新舊更迭。

北地大靖迎了新後。

「今有君氏,內馭諸嬪,興盛宗室,外輔君臣,肅正法度……著,冊封為後,為天下之母儀……」

「臣領旨。」

而千里之外的從昭也在著手准備冊封大典。

「天地暢和,風禾盡起,現皇貴妃琳琅氏,譽重椒闈,德光蘭掖……冊為六宮之主,承宗廟,策寰宇……」

「謝,皇恩。」

總管公公連忙扶起新帝的心尖人兒,「皇後娘娘,且去沐浴更衣罷,您如今是雙身子,可要保重。」

「謝謝公公體恤,思見,你替本宮送送公公。」

「是。泰公公,這邊請。」

琳琅宮堆滿了新帝的恩賜,綾羅綢緞,黃金白壁,奇花異草,美食珍饈,全是稀罕的貢品。

宮人們見怪不怪,服侍著琳琅坐下。

大宮女思靖輕聲問,「您如今是這後宮之主,為何還愁眉不展?陛下若是見了,定會心疼。」

琳琅搖著輕羅小扇,未有笑顏。

「娘娘,信來了,是大靖的!」

另一個大宮女思晚疾步如飛跨入門檻,後頭宮人提醒,「姐姐,快別跑那么快了,小心摔跤。」

思晚嘴上道,「你們懂什么,我跑得快些,娘娘自然更快活些!」

她轉頭將鯉魚書信恭恭敬敬遞到琳琅面前,討好地說,「娘娘,娘娘,大靖來信了。」

琳琅拆開一看。

——陌上花開,極是念你。待七八月間,蒲桃新熟,我釀一壺紅泥,與你撫琴舞劍,定是羨煞菩提綉佛。

「笑了!笑了!娘娘笑了。」思晚嚷嚷著,「我就說嘛,這大靖的信,就是娘娘的心葯,這不,葯到病除了?」

琳琅寵溺刮了下她鼻子,「就你最會醫治。」

一陣暖風吹來,桌案的紙頁翻過一面又一面。

琳琅看向外面,春光明媚。

阿晚,你知道嗎,九國起風了。

我們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