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成人不自在(2 / 2)

墨桑 閑聽落花 2217 字 2020-10-31

文誠沒理李桑柔,垂著頭往外走。

「哎!你別走啊,你說說,公主這小心思,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聽說皇上在給她挑女婿了。

你說,萬一,我是說萬一,她這心結是真的,所嫁非意中人,你說就她那脾氣,會不會郁郁寡歡,嫁過去沒幾年就郁結死了?

你說……」

「李姑娘到底想說什么?」文誠猛的站住,呼的轉過身,怒目著李桑柔,厲聲問道。

「我想說:那小丫頭喜歡你,你明明白白知道,那就別裝不知道,自欺欺人是欺不過去的。

你們都當她是小孩子,覺得她過一陣子就好了,只要她嫁了人,只要她發現那個又俊俏又知情又有趣兒的小女婿,比你強多了,兩個人從此就和和美美,一生圓滿了,這樣最好。

可萬一呢?

萬一,她對你這份情,真是至死不渝呢?

萬一她沒能嫁給你,不管嫁給誰,都是所嫁非人,郁結在心,早早死了呢?

或者,她一時想不開,眼看下了旨意,嫁你無望,不等郁結死,自己先抹了脖子呢?

你就……」

「與我何干!」文誠脖子上的青筋高高暴起,這一聲與我何干,慘厲而悲傷。

「與你何干啊。」李桑柔拖著尾音,眼角余光斜著文誠腳邊。

一滴一滴的鮮血,正從文誠用力緊攥到微微發抖的手上,滴到地面的青石上。

李桑柔突然探身,抓住文誠的手,另一只手彈在文誠肘部麻骨上,文誠的手不由自主的松開,滿手鮮血里,浸著一段枯枝。

李桑柔嘆了口氣,從文誠手心肉里,撥出那段枯枝,用手指細細按了一遍手心,確定沒有碎木屑留在肉里了,手伸向文誠,「有帕子沒有?給我。」

文誠臉色青灰,指了指被李桑柔揪著的那只袖筒,李桑柔從袖筒里摸出帕子,抖開,帕子雪白,也足夠大。

李桑柔三下兩下,用帕子包扎好文誠的手,在帕子上蹭了蹭手指上的血,再次嘆了口氣。

「這樹枝什么抓在手里的?想不起來了吧?你這心思,都用到哪兒去了?

一進園子,看到公主不高興,你就慌了亂了是吧?

你看看這血,嘖,我不過說了幾句話,你就心疼成這樣,這手扎成這樣,沒覺得疼是吧?

當然覺不到了,你的心更疼。

幸虧你手無縛雞之力,要是個勁兒大的,你這手,得扎成透明窟窿了。

扎成這樣,你都沒感覺到,你說說你那心,得扎成什么樣兒了?好幾道透明窟窿了吧?

不過就是公主今天不大高興,我說了幾句話而已。

那要是公主真死了,你還能活著不?」

「你能不能,別再說了。」文誠臉色慘白,踉蹌兩步,靠到柱子上。

「公主哪兒不好了?太天真了?

她是公主啊,又有那么倆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哥哥,天真點兒怎么啦?人家天真得起!

再說,她天真歸天真,該懂的道理都懂,真懂!

再說啦,兩口子,有一個人聰明就行了,兩個人都聰明,也不見得好,你說是不是?」

李桑柔推著文誠坐下,左右看了一圈,倒了杯茶給他。

文誠搖著頭,沒接茶。

李桑柔收手回來,自己喝了一口,坐到文誠旁邊。

「很早以前,大爺就說過,寧和要是跟我在一起,世子這邊,就過於勢重。

那時候,寧和還小,大爺覺得,要是寧和能嫁進永平侯府……後來,沈明書脾氣性子都不好,大爺就再沒提過,開始往別處留心。」文誠聲音凝澀苦楚。

李桑柔抿著茶,看著文誠又緊攥起來的雙手。

「我覺得,王爺很明理,不是那種執拗不可說服的人。

現在,只有公主那一邊在努力,她甚至不能確定你對她這份心,到底如何。

你家世子,可是以為你很厭煩寧和的!

你這邊再努力一下,我覺得這不是難事。」李桑柔從文誠緊攥的手,看向文誠蒼白的臉。

「我不是文家人。」文誠沉默良久,看向李桑柔道。

李桑柔點頭,表示她知道他的來歷。

「我無父無母,不知來歷,被人放到文家祠堂門口,是三叔祖把我抱了回去。

當時十一嬸正帶著六姐兒,六姐兒五個月,十一嬸就把我抱回去,一邊喂六姐兒,一邊喂我,偶爾奶水不足,寧餓著六姐兒,也不讓我餓著。

後來,我習字念書,跟三叔祖家幾個小孫子一樣,他們吃什么,我吃什么,他們穿什么,我穿什么,他們有的,我都有。

後來,我入了文氏族譜,後來,和致和一起,到了世子爺身邊。」

文誠的話頓住,垂著頭,好一會兒,才接著道:

「那時候的文家,風雨飄搖。現在的文家,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年青一代,漸漸長大,都在軍中,可他們還沒長大到撐起文家。

文家還要靠著世子,還有大爺,先站穩不倒,然後,自己站起來,重新立穩腳跟。

文家把我和致和送到世子身邊,是為了幫著世子立起來,更是為了緊靠住世子,讓文家立起來。

致和拿性命護衛世子,我用盡心血,替世子打理他擔下的政務,以及,替文家子弟,打理一切能打理的事務。

駙馬一向是閑職,只能清貴。

我要是和寧和在一起,就得丟開這一切,做一個清貴清閑的駙馬都尉。

那就是拋開了文家,拋開還沒有立起來的文家。」

李桑柔往後靠在欄桿上,嘆了口氣,「唉,又快要打仗了。」

「是,齊梁之戰,已經迫在眉睫,這一戰,是文家的機遇所在。

一旦戰起,我和致和就要跟在世子身邊,統總調度,為了國,也是為了家。」文誠直視著李桑柔,「我有選擇的余地嗎?我要選擇嗎?不用選擇是不是?」

李桑柔嘆了口氣。

「寧和應該嫁一個世家子弟,人才出眾,家世顯赫,家業豐厚,父兄顯貴,族中人才輩出。

他和寧和一起,吟詩作畫,品茶聞香,他可以花上半個月一個月,給寧和畫上元節的斗蓬上的花樣兒,可以養幾十上百的綉娘,給寧和綉衣服帕子。

我不會成家,我是個要漚心瀝血一輩子的人。」文誠往後靠在柱子上。

李桑柔默然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