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煙火(1 / 2)

墨桑 閑聽落花 2648 字 2021-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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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平靖關往北,行程雖然趕得緊,卻不急。

晚上或早或晚,不管邸店大小新舊,一行人必定找家邸店落腳歇息,熱炕暖屋,好好睡一覺。

早上雖說很早啟程,卻必定熱湯熱水的吃過早飯再走。

中午晚上,有能吃飯的地方,必定停下來,有肉有菜有湯有水,要是實在沒有能吃飯的地方,就自己挖灶支鍋,多數時候是大常做飯,偶爾,李桑柔也動手做上一回兩回。

吃過一回李桑柔做的飯,宋啟明就覺得這位大當家,也不是哪兒都不好,至少做飯是真好吃。

一行人三輛大車,一輛半車用來裝行李,每到縣城,必定補足消耗,

車上帶的暖水瓶多暖窠多,有熏爐有手爐,還有腳爐,不管什么時候都有熱茶喝,各個爐子里都是紅旺的炭。

宋啟明不得不承認,雖然身為囚犯,這么趕路,還是比她和師叔師兄們趕往江陵城的時候,舒服太多了。

一連走了十來天,程善規矩老實,一步不多行一句不多說,李桑柔讓黑馬買了衣服鞋子,給了程善和羅啟文。

雖說是單衣薄鞋,不過他們出屋上車,下車進屋,只要不往外跑,就一點兒也不冷。

只要有衣服穿,那就好的不能再好了。至少羅啟文拿到衣服時,激動的眼圈都紅了。

李桑柔一路走,一路查看順風的遞鋪。

往北這條線,只有遞鋪是順風的,派送鋪什么的,都由慶安老號經營,各家派送鋪,李桑柔順便聽幾句看幾眼,並不多管。

臘月中,一行人進了唐縣地界。

唐縣不大,唐縣外的順風遞鋪,卻是前後兩府五六個縣最大的遞鋪。

黑馬趕著車,繞過縣城,直奔遞鋪所在的興安鎮。

興安鎮正好逢集,又是臘月里,喧囂熱鬧從鎮子里擠出來,鋪向鎮子四周。

好在順風的遞鋪都在縣城外鎮子邊。

慢慢走了一會兒,黑馬就趕著大車進了順風遞鋪的大院子。

遞鋪的管事老包看到大常,驚喜的唉喲一聲,扔了懷里抱著的干草,奔著大常迎上來,「是常爺?真是常爺!常爺您這身膀,老遠就能看到,常爺您怎么來了?

還有螞爺,螞爺您也來了!常爺螞爺您們快請里頭坐!」

「馬爺?說我呢?」黑馬指著自己,「他怎么認識我?」

「是我,螞蚱,不就是螞爺。」螞蚱白了黑馬一眼,抬了抬下巴。

黑馬難得的傻呆了一回,「什么?你?螞爺?還蝗爺呢!哎!他姓李!不是螞爺!馬爺是我!」

「老包,我姓李,大名李蝗,還有,別叫李爺,也別叫螞爺,就叫我螞蚱。」螞蚱李蝗拍了拍管事老包。

「這是咱們大當家。」大常鄭重的介紹了李桑柔。

李桑柔笑眯眯看著老包,微微欠身,「大常話少,誇人很少超過兩句,他誇你的時候,足足誇了四句。

也是因為你,大常才把這前後兩府的總遞鋪,放到了咱們唐縣。」

「不敢當不敢當,見過大當家,不敢當不敢當。」老包打量著李桑柔,有幾分不敢相信。

關於他們大當家,一件一件的事兒,跟那話本子一樣,他常聽往來的騎手說起,真是不得了的不得了。

可眼前這位大當家,跟他們鎮上的小娘子,好像沒什么分別,嗯,比鎮上的小娘子好看。

再看到從車上下來,艷綠大襖下面艷紅裙子的宋啟明,以及兩身單衣的程善和羅啟文,老包簡直有點兒懞頭懞腦了,怪人太多!

老包看著兩身單衣的程善和羅啟文,顧不上多想,趕緊讓著眾人進了大院里的小院。

小院四圈兒都掛著臘肉臘雞,還有十幾條兩尺來長的大魚。

李桑柔看過一圈,才掀簾進屋。

屋里燒的十分暖和,程善和羅啟文趕緊上炕坐著,宋啟明脫下艷綠大襖,從炕頭的茶吊子上,提了茶壺,先倒了兩杯茶,遞給師叔和師兄。

老包進出幾趟,送了一大筐帶殼熟花生,一大盤子自家炒的瓜子,一大盤子核桃紅棗,接著又送了一盤子柿餅,一盤子麻糖。

老包老伴兒跟在後面,抱著一摞碗,提著個陶罐進來,擺上碗,從陶罐里舀出油炒面,一碗碗沖油茶。

油炒面的香味兒彌滿了屋子,李桑柔接過一碗,小心的抿了一口,連聲誇獎,「真香,這炒面炒得真好,又細又均,芝麻花生又香又脆。」

「大當家喜歡就好。」老包老伴兒看起來不擅言詞,含糊說了句,抹了把額頭的細汗,笑的眼睛細眯成一條縫。

老包兩口子忙進忙出,眾人吃也吃了,喝也喝過了,大常和老包去盤帳,黑馬帶著小陸子和大頭,往後面查看馬匹,倉庫等處,螞蚱和竄條往鎮上采買。

李桑柔坐到廊下,對著只炭盤,嗑著瓜子,看著院子的熱鬧。

院子里搭著結實的棚子,棚子下支著大灶地鍋,旁邊幾個炭爐上放著銅壺燒水。

老包老伴兒,和其它四五個幫廚的婦人,正忙著和面,咣咣咣剁餡兒,殺雞燙雞,切豬肉切羊肉,刮豬頭上的細毛,擇菜洗菜,泡干菜泡臘肉臘魚,說著閑話,一陣陣笑著,忙著給李桑柔她們准備晚飯。

宋啟明掀著簾子看了片刻,猶猶豫豫,還是從屋里出來,自己找了把椅子,坐到李桑柔旁邊。

又過了片刻,屋里的程善和羅啟文,裹著老包送進來的兩件羊皮襖,一前一後出來。

宋啟明急忙站起來,將自己的椅子先遞給師叔,再到院子里拿了兩把椅子過來。

程善和羅啟文滿腔小意的挨著炭盆坐下,李桑柔挪了挪,將炭盤讓給兩人,卻沒看兩人,只管嗑著瓜子,看滿院子里的忙碌和熱鬧。

一個瘦小婦人急匆匆進來。

「陶嬸子來了。」坐在最靠外剝蔥的一個婦人笑道。

「咦,你家不是搬到鎮上了?怎么還晚了?」正雙手拿刀,咣咣剁餡的婦人話語和剁餡一樣爽利。

「被老張家娘兒仨堵上了。」陶嬸子一邊說著,一邊對著院門,用力抖著懷里抱著的圍裙,好像要把那股子惱怒和晦氣都抖出去。

「不是早就跟他們說到底說明白了,怎么還來堵你?」剁餡兒的婦人接話也最快。

「就是要換親,非換不可!兩年前,咱們這順風鋪子剛開出來,我就跟他們說過,話都說絕了的。

就是因為村挨著村,他一家子,見了我們一家子就纏著不放。他那個兒子,有一回,揪著我們小翠往林子里拖,要不是小翠她哥趕到了,還不知道怎么樣呢。

要不是因為這個,我也不能這么急著搬到鎮上,這剛搬過來,他一家子就來堵門了,真是氣死個人了!」陶嬸子抖好了圍裙,圍好,坐到案板旁邊,細細切一塊臘肉。

「他家那妮兒也來了?」剝蔥的婦人拎著筐拎著小馬扎,挪到陶嬸子旁邊。

「來了!真是氣死個人!」

「你家大旺哪兒去了?別讓那妮兒堵上大旺,再扯下衣服什么的。」剁餡兒的婦人關切的交待了句。

「大旺沒事兒,跟他爹在後頭侍候馬呢。

大旺懂事兒的很,不說這兩年,早幾年就是,眼角瞄到他家那妮子的影兒,就躲得遠遠的,就怕她貼到他身上剝不下來!

大旺是個好孩子。

大旺說,他不是嫌棄那妮子,那妮子我也不嫌棄,可那妮子是留著給她哥換親的,大旺招惹了她,那翠兒怎么辦?」陶嬸子說著話兒,切著臘肉,一片片鋪出來,厚薄正好,肥瘦相間,十分好看。

「這一家子纏起來沒完沒了,當初,你們怎么跟這樣的人家搭上了話?」旁邊和面的婦人皺眉問道。

「當初他們家窮,我們家也窮,兩家差不多,都是大兒子二閨女,再後頭又是倆小子。

換親這話兒,也就是句閑話。

他家那大小子,小時候瞧著挺好,悶聲不響的,肯干,眼里有活,可後頭,越長脾氣越大,打他那個妹妹,照死里打。

有一回,我家翠兒往他家送鞋樣子,正碰上他打他妹妹,把我家翠兒嚇的,鞋樣子都丟了,回來就跟我哭,說那樣打,她可受不了。

我們家,你們都知道,我們當家的脾氣多好,我們大旺,也是壯壯實實,高高大大的,你見他打過誰?

先是這打人,把我家翠兒嚇著了,我家那時候還是窮,換親還是得換親,可那時候,我就不想跟他們家換了,這話,我就跟他家說過。

隔了半年,咱們順風鋪子就開出來了。

唉,我們家翠兒,你們都是瞧見的,咱鋪子里不管什么活兒,有比我家翠兒更肯干更能吃苦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