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給你姨沏茶了沒有?是紅罐里的茶餅?
「王嫂子你把這些收拾收拾,晚飯我做。
「你從哪兒回來的?小兩年了……」
張貓的話兒一連串兒停不下來。
李桑柔笑看著她,只聽不說話。
張貓把身上的大包小包卸干凈,拍著衣襟,在廚房和堂屋之間來回躊躇。
是先陪大當家說說話呢,還是現在就做飯?天兒可不早了。
「秀兒,端著茶盤子,咱們到廚房,看著你娘做飯,你娘烙的餅好吃,烙餅的樣子也好看。」李桑柔端起茶杯,示意秀兒。
「拿上松子糖!」果姐兒跟著秀兒沖進屋,托起那包松子糖。
「我給姨姨搬椅子,我力氣最大!」大壯沖過去搬椅子。
李桑柔在前呼後擁中進了廚房,張貓從門後摘下圍裙,抖開圍上,洗了手,一邊說話,一邊開始翻看廚房里准備好的肉菜。
「烙油餅,咱這菜就不能太膩了。
「泡的有紅小豆,咱燒一鍋紅小豆稀飯。
「這只公雞小了點兒,正好,炒個干炒雞,這半年,咱們這建樂城最時興吃干炒雞,確實好吃。
「再炒個香油蘿卜絲,熗個酸辣白菜絲。」
「娘,也不能太素了,大壯沒肉不行!」秀兒提醒道。
「我也沒肉不行!」翠兒立刻接話。
「還有我!我也是!」果姐兒照樣緊跟翠兒。
「我這不是還沒說完呢。這有羊肉,蔥爆,這條烏青切一段紅燒,再蒸一籠臘肉臘腸。
「你還有啥想吃的?」張貓數了一圈,看著李桑柔問道。
「芥菜絲有吧?」李桑柔摟著歪在她懷里的果姐兒,笑問道。
「那肯定有!那就這樣。」張貓愉快的拍了拍圍裙,拿過盆舀面和面。
秀兒淘了米,和著紅小豆放到沙鍋里,放到炭爐上。
「你一走一年多,半點音信都沒有。
「炒米巷那邊,那鎖就沒動過,孟爺他們那邊倒是有人,一問三不知,說什么你跟孟爺,那必定是啥軍機,說這建樂城里,要是有人知道,大約也就皇上知道。
「你瞧這話說的。
「順風鋪子我常去,左掌櫃還問我呢,有沒有你的信兒,我就跟他說,你要是沒信兒,那指定都是軍機。
「我瞧著,陸先生像是知道,不過也說不准,他這個人,就是那樣子,神神道道,成天一幅待說不說的樣子。曼姐兒她娘說,讀書人都這樣。」
「是你說的!」正切臘肉的秀兒回頭糾正了句,「我和曼姐兒都在邊上呢,是你先說的,讀書人都這樣,韓嬸子說:就是!」
「就你記性好!」張貓在秀姐兒額頭點了一指頭。「後頭,今年三月里,瞎叔回來了,他說他跟你在信陽分手,你往鄂州去了。
「這是這一年多頭一回,也就這一回,聽說你的信兒。
「瞎叔帶了倆師姐回來的,這事你知道不?你指定知道!」
說到米瞎子倆師姐,張貓眉開眼笑,兩只眼睛里閃爍八卦的光芒。
「我都沒敢認!」秀兒也是一臉的八卦。
「我也沒敢認!」「還有我!」翠兒和果姐兒趕緊跟上。
「我我我!」咬著塊松子糖的大壯正在玩九連環,其實他根本沒聽到她們在說什么,不過這不耽誤他高舉著手,一步不落緊緊跟上。
李桑柔看著四眼八卦的張貓和秀兒娘兒倆,摟著明顯不知道所以然的果姐兒,笑出了聲。
「瞎叔帶著她林姨跟她王姨,先到這兒來了。
「別說秀兒沒敢認,我都沒敢認!
「那天,瞎叔穿著件竹青夾袍,頭發梳的整整齊齊,插了根青玉簪子。
「他先到作坊那邊找我的。
「聽說門口有位先生找,我出來一看,確實是位先生,穿長袍,背著手,干干凈凈,旁邊還站著兩個女的,一個還背著劍,我哪敢認!
「瞎叔就瞪著我,他也不說話,你說我哪敢認!
「後頭他就惱了,說我:你個死妮子,你這么瞪著我干啥?
「我一聽,好了我認出來了!
「瞎叔跟林姐、王姐,在咱們這兒,也就住了四五天,就找了個處宅子,挺偏,在南城根那邊,後頭有個大園子,就搬過去了。
「隔一天,我去給她們送東西,一進二門,就看到瞎叔站在院子里晾衣裳!唉喲這把我嚇的!
「你說說,瞎叔那個人,他啥時候沾過水?他連臉都不洗!正經的油瓶倒了不扶。
「這是實事兒,就在我家里,油瓶倒了,他不動,他叫秀兒,說秀兒,你家油瓶倒了。
「你說說,這么個人,我竟然看到他在洗衣裳晾衣裳,你說把我嚇成啥樣兒!」
張貓一張驚悸。
【送紅包】閱讀福利來啦!你有最高888現金紅包待抽取!關注weixin公眾號【書友大本營】抽紅包!
「瞎叔不光洗衣裳,他還做飯呢,還掃地呢,可勤快了,我和曼姐兒去看過好幾回。
「瞎叔跟林姨、王姨一起吃飯,飯是他做,吃了飯,也是他收拾涮碗!」秀兒伸頭接話,一臉八卦。
李桑柔一邊聽一邊笑問道:「他們現在在建樂城嗎?」
「沒在,五六月里吧,先是去了趟無為府,上個月,去密州了,說是看什么棉。」張貓和好面醒著,開始斬雞,切羊肉切魚。
「瞎叔跟他林師姐,你知道吧?」張貓擰身回頭,看著李桑柔,壓著聲音。
李桑柔一邊笑一邊點頭。
「我就知道你指定知道。」張貓嘿嘿的笑,「林姐好得很!是真好!
「頭一天到,第二天,就跑到咱們作坊,說要教大家伙兒學功夫,後頭又說要教秀兒她們。
「林姐性子是真好,有啥說啥,王姐也是,脾氣好得很,就是瞧著,有點兒憨厚。」
張貓回頭看著李桑柔,一句憨厚,說的頗有意味。
李桑柔一邊笑一邊點頭,「有瞎子呢。」
「我是真喜歡林姐!我問林姐,你跟瞎叔這么好,怎么不嫁給他?
「林姐就這樣看著我,說:這么好了不就行了,干嘛還要嫁給他?
「你說說這話!瞧她那樣子,我倒是怪物,她不是!這人可真好!
「那個王姐也是,怪得很,頭一趟,在咱們作坊門口,就圍著咱們門口那棵石榴樹轉圈兒,非要搭梯子剪一剪,還真是,今年結了滿樹的大石榴。」
李桑柔摟著果姐兒,看著張貓忙著剁雞切肉,炒菜烙餅,聽她連說帶笑的從米瞎子說到林颯,再從林颯說到今年建樂城的宅子漲得厲害,再扯到楊嫂子大兒子趙銳說親的事兒……
吃了飯,從張貓家出來,外面已經夜深人靜。
李桑柔帶著滿身的暖意,拖著懶散的腳步,穿過熱鬧的東城瓦子,回到炒米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