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手段(1 / 2)

墨桑 閑聽落花 2424 字 2021-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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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柔等人一去沒再回,張征等到天黑透了,就在藏兵洞里合衣而睡,第二天天色剛一黎明,張征就起來了,當值的統領稟報,沒看到李桑柔等人返回來。

張征下了城牆,進了高高聳立在崖岸之上的守將府,上到那間圓圓的高高的藏圖樓頂,遠眺莫府山。

莫府山伸向江面的一個山頭上,隱隱有一角白幡,隨風飄動,時隱時現。

張征白著臉,直直看著那角飄出來又落進去的白幡。

呆立了不知道多久,張征下了藏圖樓,直奔燕子磯。

從燕子磯的城牆上,看不到那個小山頭,也看不到那角白幡,可那個山頭,那角白幡的位置,已經牢牢印在張征心里眼里。

張征站在垛牆後,直直看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太陽幾乎照到身上,照得他眼睛有些痛,有些花。

張征挪進陰影里,側過頭,挨個掃過在城牆角地上坐成一排休息的兵卒,片刻,張征斜瞄向親衛,問道:「糞行那幫人呢?」

「在下面柴房里關著,人太多,城牆上關不下。」親衛急忙解釋。

「有多少人?」張征眯眼看著江面上幾乎望不到邊的戰艦群。

「三十七人。」

「不夠,去把她們父母姐妹,沾親帶故,都給老子抓上來,快!」張征語調輕快。

「是!」親衛應聲,招手帶了人,飛奔下去。

沒多大會兒,男女老幼成群結隊的被推上來。

張征叉著腿,背著手,背對著垛牆,眯眼笑著,挨個打量著眼前驚恐的人群。

一個個看過一遍,張征手指點著人頭,數了一排,咯的笑出來。

「還真不少!瞧你們這樣子,害怕?怕得想哭是吧?沒事兒,想哭就哭吧,越大聲越好,想叫就叫,大聲叫!沒事兒,爺我愛聽!」

張征說的自己又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揮著手,「就讓他們替咱們去堵垛口,先一個垛口捆一個,多了,就一個垛口捆倆!」

「是。」親衛應聲,招手叫人拉人捆人。

鍾先生得了信兒,急的連走帶跑,一口氣沖上城牆,找到張征時,累的急的喘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不要靠近垛口!」張征伸手拽過半個頭露在垛口的鍾先生。

「你又上來干嘛?你手無縛雞之力,沒事別總上來,說打就打起來了,一打起來,我就顧不上你了,你在這里太危險。」張征俯身過去,湊到鍾先生耳邊叫道。

城牆上,每一個垛口都在大哭慘叫。

「你這!你不能!這不能!」鍾先生手指點著捆在一個個垛口的男女老幼,氣的急的,整個人都在抖。

「下去說話,這兒太吵了,娘的,真能嚎,嚎的老子什么都聽不到了!」張征拉著鍾先生往城牆下走。

「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這是城里!他們都是大梁子民!你還要靠他們守城呢,你不能這樣!」

鍾先生被張征連提帶拖,下到城牆下,慘叫號哭聲稍稍遠了些,卻刺心依舊,鍾先生一只手撐著城牆,一串兒話吼完,連氣帶急,猛咳起來。

「這不就是靠他們守城嘛,這不就是守城!」張征往後靠在城牆上,看著鍾先生一陣咳過去了,往城牆上指了指,笑道。

「你!」鍾先生直瞪著張征,氣的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從前,你給我講史,我都記得,你說過,爭天下,要不擇手段,打仗就是殺戮,打滅人性,殺滅人性。

「你還說,一將功成萬骨枯,領兵打仗,得能看死人。

「還有,小慈乃大慈之賊。慈不掌兵。還有很多。

「我都學會了,你看,現在,就是舍了小慈,用他們這百多條賤命,擋在前頭,挺有用的是不是?這也是慈不掌兵,這就是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就是不擇手段,對吧?」張征一邊說一邊笑。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鍾先生不停的搖頭,「你學差了!錯了!不是這樣,不是這樣!你把仁字忘了,先要有仁心,先要……」

「仁?我沒忘。」張征打斷了鍾先生的話,上身前傾,湊到鍾先生臉前。

「你看到城外的戰艦了嗎?密密麻麻,一望無邊,滿江都是!

「咱們被圍了五天了,南邊,連個屁都沒有,長沙城,也許真的失守了。

「我要是仁義,慈悲,大義,講究,這城,守得住嗎?」張征笑容斂去,認真而嚴肅。

「那也不能這樣!不能濫殺無辜,至少不能濫殺自己城里的無辜,這是底線……」

「我的底線,就是守住這座城。」張征聲調冷硬。

「將軍要是還活著,我必定死守到底,將軍要是死了,我必定死守到底,將軍要是降了,到這城下來,說:阿征,別打了,開城吧,我立刻開門。」

鍾先生喉嚨哽住,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片刻,一聲長嘆,轉過身,背著手,腳步蹣跚,傴僂而去。

……………………

李桑柔站在樓船上,看著城牆上她能看到的那些垛口,每一個垛口都捆著人,無助的掙扎著,凄厲的哭喊著,央求著……

大常兩只拳頭攥的骨節微響,用盡全力才讓自己站在原地。

「大當家……」文彥超時不時看一眼臉色蒼白的李桑柔,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李桑柔抬手止住,「我沒事兒。」

文彥超咽下了後面的話,呆看了片刻,垂下頭,低低嘆了口氣,往船艙進去。

李桑柔站著看著,一直站到天近傍晚,轉身下了樓船,徑直上了靠在樓船旁邊的小船,大常劃著船,小船在戰艦中間的通道中穿行。

天黑時,小船悄悄出了戰艦群,往東逆流劃出一段,泊進莫府山腳下一處蘆葦叢中,蘆葦叢被割過一回,重新長出來,才只有半人高。

「老大,這兒看不到什么,回去歇歇吧,你站了一天了。」在船艙中坐了一會兒,大常低低道。

「好。」好一會兒,李桑柔低低應了一聲。

大常拎起船槳,將船劃回戰艦群,李桑柔回到自己船上,倒頭就睡。

子末前後,李桑柔聽到動靜,一骨碌爬起來,幾步出了船艙。

船艙外,黑馬剛跳到船上,孟彥清正往船上跳。

「怎么樣?」李桑柔看著黑馬一臉的晦氣,心往下沉,還是不死心的問了句。

「沒等著張狼狗,來的是一群小卒子,領頭的那個,是咱們在江都城的時候,就跟在張狼狗身邊,就是那條狗前腿。」黑馬啪啪拍著衣襟。

「一共去了二十個人,兩座墳都挖開了,開了棺,之後又原樣埋回去了。

「您吩咐過,張征不到,只看不動,看著他們走後,留了十個人看著,我們就回來了。」孟彥清接著道。

「和文將軍稟報了嗎?」李桑柔沉默片刻,問道。

「還沒有。」孟彥清答道。

「嗯,你趕緊去一趟,跟文將軍稟報一聲,肯定等著呢。」李桑柔吩咐了句。

孟彥清應了,沿著跳板,往樓船過去。

李桑柔看著孟彥清走遠了,佇立了片刻,回頭看著站在她旁邊的大常,「咱們得做點兒什么。」

「嗯。」大常點頭,「我去收拾收拾。」

「咱們進不了城。」李桑柔止住大常,頓了頓,接著道:「咱們和張征,都是這江都城里的蛇鼠,深知彼此。

「先吃早飯,早飯後,你和黑馬他們,找文將軍要幾個嗓門亮的,再做幾個喇叭筒子,到燕子磯下去喊。

「就說我桑大當家要張征的人頭,誰殺了張征,我李桑柔就任他驅使三回,生死無懼。」

「老大!」大常瞪著李桑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