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栽樹(1 / 2)

墨桑 閑聽落花 2036 字 2021-0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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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州府衙的石推官,帶著五六個衙役,由孟彥清陪著,隔天巳初前後,急急趕到了楊家坪船廠。

進了船廠,石推官趕緊擺開陣勢,放好官印,豎好肅靜回避牌,接著吩咐跟來的衙役,將已經看管起來的船廠諸人押出來。

兩個衙役離三間正屋十來步,就聞到臭味兒了,推開那兩扇門時,一股子惡臭猛撲出來,熏的兩個衙役往後連退了好幾步,差點嗆暈過去。

從昨天巳正前後,直到這會兒,整整十二個時辰,這小小的三間正屋,屋門鎖上,就一次沒開過。

吃喝還好,也就一天一夜,略忍一忍就過去了,可五谷輪回這事兒,沒誰能憋得了十二個時辰。

屋子里又是青磚漫地,小便滲不下去,四處流淌,一個屋角一堆一堆,全是大便。

石推官坐的離三間正屋兩丈多遠,也被這一開門的惡臭,熏的干嘔了好幾聲,差點吐出來。

幾個衙役和石推官干嘔歸干嘔,個個用盡全力,裝著一切如常,根本就沒有這股子惡臭!幾個衙役屏著氣,好在屋里的人根本不用催,門一開,一個個逃命一般沖了出來。

石推官不動聲色的輕吸深吐著,將那股子惡臭吐出來。

他來前,他家府尹千叮嚀萬囑咐:

這一趟差使極容易,只要做好一樣就行了,那就是瞧好大當家的意思,照大當家的意思辦好案子就行了。

這趟極容易的差使,那可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辦砸了。

審案子這事兒,只有孟彥清帶著幾個人,算是原告,跟著前後張羅。

李桑柔從昨天起,就開始到處看船廠,以及看楊家坪鎮上那些做船廠生意的各家鋪子、酒樓、邸店等等。

楊家坪是個大鎮,十分熱鬧,看起來,鎮子上但凡消息靈通些的,都已經知道了廣順船廠換了東家這件事兒,也知道了新東家是個女人。

李桑柔一路走著看各家鋪子,各家鋪子的東家、伙計,也情緒復雜的看著李桑柔。

這楊家坪,是先有了船廠,再有的鎮子,後來大大小小七八家船廠,都並進了廣順船廠,這廣順船廠,就成了半個楊家坪鎮的衣食父母。

廣順船廠轉手這事兒,整個楊家坪,都極其關心。

這位新東主,是個年青的女人,這讓整個楊家坪都憂心忡忡。

李桑柔往船廠看了一圈兒,又沿著碼頭看了幾條剛剛靠岸,趕著過來免費維修的船,回到自己船上,抿著茶,琢磨著找誰寫廣順這倆字兒。

她知道的,字兒寫得好的,離這兒都遠,字兒不怎么樣,身份尊貴足以彌補的那位,離這兒也遠。

李桑柔正琢磨著,一根長竹篙從岸上伸進她船側的水里,竹篙另一頭,一個小姑娘手腳抱著竹篙頭,隨著竹篙彈起,落向離岸兩三丈遠的一條小船。

竹篙直立起來時,正好在李桑柔船頭上空,抱著竹篙頭的小姑娘,目不轉睛的看著李桑柔。

李桑柔仰頭看著她,沖她招了招手。

片刻,竹篙再次扎進水中,小姑娘從小船上躍起,落到了李桑柔船上。

李桑柔坐著沒動,上上下下打量著小姑娘。

小姑娘十四五歲年紀,健壯敏捷,一身粗布衣裳,光著腳,面色黎黑,眼睛烏亮。

「你跳來跳去,就是看我的?你知道我是誰?」李桑柔招手示意小姑娘。

小姑娘提起竹篙,放到船邊,走到李桑柔面前,再次仔細打量李桑柔。

「他們說你是廣順的新東家。」小姑娘嗓音微沙。

「是,我姓李,李桑柔,你呢?姓什么叫什么?今年多大了?」李桑柔欠身拿了只小馬扎過來,示意小姑娘坐,又倒了杯茶,遞給小姑娘。

「多謝你。我姓張,叫阿英,今年十五了。」阿英接過茶,一口氣喝了。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你呢?平時都做什么,不會成天就是這么跳來跳去吧?」

大頭拿了一小筐果干,一小筐米糖過來,李桑柔接過,放到阿英面前。

「我家原來是水上的,大前年春天,大風大雨,船撞散了,我們沒地方去,我大舅就讓我們到這里來,讓我爹在船廠幫工,我跟我娘打漁,攢了錢再打條新船。」

阿英一邊說,一邊指著岸邊一大堆木料旁邊的一個破木屋,「我們就住在那里,是大舅求了楊東家,許我們住在那里,夜里要幫船廠看木料。」

「那船上是你娘?」李桑柔指著剛才阿英跳上去的那條小船,這會兒,小船已經搖遠了,船頭的人正在撒網。

「嗯。」阿英看著果干和米糖,一只手攥住又伸開。

「這是桃干,這是山楂干,我們家的山楂干只有一點點酸,這是葡萄干,這是杏干,這是梨肉條,你喜歡吃哪個?

「我們家的米糖也很好吃,放了芝麻、花生碎,還有核桃碎,又加了桔皮丁,你嘗嘗?」李桑柔指著兩只筐子,細細介紹。

「我沒吃過。」阿英舔了舔嘴唇。

「那你嘗嘗,都嘗嘗,看看哪個最好吃。」李桑柔一邊笑道,一邊重新沏了壺濃些的茶,和剛才的茶滲在一起,倒了一杯放到阿英面前。

「真好吃。」阿英猶豫了下,先拿了塊米糖,小口小口咬著吃了,再去吃果干。

「除了阿爹阿娘,家里還有什么人?」李桑柔看著阿英吃了四五塊果干,喝了茶,又掂了塊米糖,一邊給她添茶,一邊笑問道。

「還有個弟弟,十二了,跟我爹在船工干雜活。

「原本,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弟弟比我小一歲,我娘剛生完我,就生了這個弟弟,奶水不夠,弟弟餓得瘦,後來傷了風,就沒能好,還有個妹妹,大前年船散的時候,淹死了。」

李桑柔默然片刻,才接著笑道:「你家里存了多少錢了?夠打新船了嗎?」

「唉!」阿英一聲嘆息短促而有力,「哪能夠啊,船廠里一直虧錢,開始的時候,我阿爹在船廠干活,算工錢,阿壯不算。

「後來,就去年吧,他們說阿壯太能吃了,要是跟著我阿爹在船廠吃,要么得交飯錢,要么我阿爹就不能算工錢了。

「阿壯是真能吃!一頓飯能吃七個大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