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1 / 2)

玉樓春 清歌一片 1755 字 2020-06-18

恩昌伯爵府司家長房嫡女今日出嫁,夫家魏國公府襲爵八代至今,聖恩未減,反添榮寵。[四*庫*書-siksh]府中長嫡女徐青鸞德才兼備,頭幾年便經遴選納為太子側妃,居東宮得恩寵。金陵遍地世家里,少有這樣殊榮。所以今日徐司兩家聯姻,徐家熱鬧自不必說,司家是張燈結彩喜氣盈盈,一早開始,中門便大開迎客,闔府上下忙得腳不點地。

王氏聽完眾管事回匯,又將迎客、酒席、禮金等諸多事宜井井有條分配後,已到辰時中。往常這時候,女兒初念早梳洗完畢到自己這里問過早安了,今日卻仍未見她來,再片刻,便要將她梳洗打扮起來了,怕耽誤時辰,正要叫身邊丫頭去看看,轉念一想,又改了主意,自己過去。

王氏到了初念院兒,見服侍女兒幾個丫頭都還立她屋子外檐廊下,臉便稍稍有些沉了。尺素早看見了,忙迎上去道:「太太來了。姑娘還未起身。昨夜她半夜魘了後便一直醒著,今早天亮才剛眯了下眼,此刻還睡著。」

王氏這才臉色轉緩。想了下,推開卧房門,輕手輕腳進去。撩開帳子,果然見女兒還睡著未醒。仔細看去,見她烏黑秀發凌亂散於枕上,一張小小心形雪白面龐上,干了淚痕依稀可辨。雖是睡夢里,只一雙黛眉卻還那樣尖尖地蹙著,仿似載了許多愁。怔怔望了半晌,想起她小時天真爛漫承歡膝下模樣,心中忽然一陣發酸。沉吟了下,正要悄悄起身讓她再睡會兒,初念已是被驚醒,一下睜開眼睛,怔怔望著她不動。

王氏見女兒醒了,忙露出笑,柔聲喚女兒小名,道:「嬌嬌,你若還困,再睡會兒也行。娘不吵你了。」說罷將她被頭稍稍攏了下,正要起身離去,初念已是叫了聲娘,嗚咽一聲,人便爬了起來,用力抱住了她腰身,眼淚唰地滾了下來。

女兒小時雖天真爛漫,只漸漸大了後,性子便沉靜了起來,許久沒有自己面前露出這樣小女兒姿態了。現被她一副嬌軟身子這樣抱著,聽她嗚咽哭泣,母親心哪里還硬得住,反手抱住了她,自己眼圈也是紅了,道:「嬌嬌乖女兒,今日是你大喜之日,些停了,莫要再哭。」

初念方才睜開了眼,認出這是數年前母親。見她此刻一身喜氣衣,頭發烏黑發亮,樣子還好很,眼前頓時浮現出從前那不知是真還是幻境地里,自己後病倒庵子里,她偷偷買通了師太來看望時憔悴模樣,哪里還忍得住,又痛又悔,抽泣得是傷心。

王氏卻哪里知道初念此刻想法,只以為她是不願嫁去國公府,終於也是垂下了淚,道:「女兒,娘曉得你委屈。若是可以,娘也不願將你嫁去那戶人家。只你也曉得,你爹去得早,娘雖主著這家里事,終究不過一個女流,娘家也不出挑,出不上多大力氣。二房人卻個個出挑,你弟弟繼本又性子柔弱,連你也不如,光憑他,往後這家業如何撐得住?這婚事,又是你姑奶奶當年親自許。她也是一片好意,想著替繼本尋個靠山。且你祖父是什么人,不用我說,你當也知道,一心想著重振司家,別都可以撇一邊。這樣一樁婚事,他又如何會拒……你要怪,就怪娘無用……」

初念哭得重氣,道:「娘,你別說了。這些我早都知曉,絲毫兒也不曾怪你。弟弟自小乖巧,我是他姐姐,只要他往後能好,我有什么做不出!我只是心里難受……」把臉埋母親懷里又淌了會兒淚,等情緒平靜了,終於道:「娘,你放心。嫁去那邊,我定會善始善終,絕不叫咱們司家因我而蒙受半點羞恥!」

王氏見女兒說這話時,雖眼中還淚光閃爍,只目光卻極是堅定,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難過,雖覺著這話稍有點兒怪異,卻哪里會多想,只顧點頭,道:「你自小就是個好孩子,老天爺一定會照拂。」

初念笑了下,接過帕子擦了眼淚,道:「我好起身梳妝了,免得耽誤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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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迎親吉時到時,初念拜別祖父。司彰化坐得筆直,不過只例行公事般地教導了幾句為人婦道理,便叫出門了。初念被弟弟繼本負著送上迎親花轎時,發覺斷斷續續下了一天雨停了,雖不過是件極小事,她卻忽然欣慰了許多。

她記得清楚,從前那回自己上轎時,雨並不停,甚至後她上花轎後,才發覺裙角被打濕了。而這一次,卻與上回不同。

這是個吉兆。

她端坐轎子里,緊緊抱著手上那只被當做吉祥件瓶子時,對自己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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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親隊伍掐得極准吉時里入了國公府大門。波瀾不驚地再次經歷一遍曾經歷過繁瑣過程,後,坐洞房喜床上初念耳邊不絕嬉鬧聲中被自己婚丈夫用秤桿挑起紅蓋頭。當她抬起眼,與他四目相對時,便如前世一樣,毫無意外地他眼中看到了一種極度驚艷與歡喜。

他性子平和,喜歡自己。至少,喜歡自己這副皮囊。如果不是他這么短命,她想她一定也能和此刻這個要靠別人扶著才能站自己面前,看她看得目不轉睛蒼白俊美男子和和氣氣地過完一生。

她朝他微微一笑,然後眾人調笑聲中如睡蓮般地低下了頭,安靜地與終於反應了過來郎喝了合巹酒。

因為他特殊情況,所以鬧洞房和接下來郎敬酒等俗禮便都略去。屋子里人很都退出,丫頭們手腳麻利地收拾好掉滿了喜果喜榻,服侍初念和郎徐邦達洗漱換衣過後便退了出去,後,屋里進來了廖氏身邊那個沈婆子。

初念壓住胸中翻騰如海那種強烈不適感,直直地盯著她,染了朱丹手指甲深深地刺入掌心。沈婆子絲毫未覺端倪,只以為娘緊張害羞,到了她近旁,附耳低聲道:「二爺身子須得保重,想來奶奶也應有分寸……」

「出去!」

已經上榻躺下徐邦達似乎猜到了自己母親身邊這得力婆子對娘說什么,原本蒼白一張臉漲得赤紅,驀得提高音量趕她走,不想一時岔了氣,立刻一陣咳嗽。

沈婆子慌忙上前,想替徐邦達揉背,徐邦達哪里肯讓她碰,神色厭惡地避開,臉憋得紅,弄得沈婆子一臉尷尬地站著,初念忙上前道:「嬤嬤自管去,我曉得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