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回(1 / 2)

玉樓春 清歌一片 2380 字 2020-06-18

次日早徐邦亨回,絲毫沒有覺察任何異樣,領了船繼續往北而去。isen

徐若麟並未一路隨船。之所以這樣,一是船上有眾多國公府熟人,多有不便。二來,他走岸路,除了方便暗中相隨,也另有別事。

這一晚船停東平鎮。

此地出金陵已有七八天水路了。早進入山東地界,所以官府查巡已經松泛了不少。但他不但沒絲毫放松,心情反沉甸。

這種憂慮,起自於多日前他攜趙無恙時那場意外遇襲。到了現,這絲隱憂漸漸愈發明晰了起來。

他已經可以肯定了,那日襲擊自己與趙無恙一群官軍,必定是旁人假扮。那群人出手狠辣,一眼便可看出,絕非普通官兵,且被他突圍後,並未窮追。這一點便證實了他感覺。尤其是這些天,自己竟遲遲無法與手下人碰頭。心中起了疑竇,沿著先前路上所設接頭暗號找過去,才發現那些記號竟然被毀損了。

燕京諸多機構中,有一個情報部門。為了聯絡方便,設一種只有自己人才能看懂接頭暗號,定期替。他一路留下記號,倘若被毀損了一個兩個,還能看做是外人無意為之。而十有七八皆被破壞,唯一解釋就是有知情人故意為之。

夜半時分,一個敏捷身影潛向東平鎮土地廟,到了廟前,機警地停下,發出幾聲鳴蟲微弱叫聲後,有人自他頭頂高高檐角上無聲無息地躍下,停了他背後。他猛地轉頭,借了昏暗月光,看清是徐若麟後,立刻朝他抱拳施禮。徐若麟點頭,示意他跟隨自己而來,後一前一後停廟後一爿荒地里。四下平坦,視野無礙,是個極好說話之地。

「大人,我來遲了,請大人降罪。」

說話人是楊譽百戶。徐若麟手下干將之一。

徐若麟道:「不怪你。是我所留記號被人消除。」

楊譽眯眼,眼中泛出一絲如刀芒般狠厲之色,道:「是自己人?」

徐若麟不可置否,只問:「你還有多少人?」

楊譽面現愧色,道:「我和黃裳路上亦遭多次襲擊,帶出來兄弟損了十之七八,如今除了我和他,只剩不到十人。」

徐若麟沉吟,道:「世子傷已好了不少。再停於船上,我怕被對方曉得了話,會對船主不利。今夜就接他出來。」略一頓,又續道,「對方精心預謀,人數不但遠勝於我們,且個個都是好手。前頭除了要提防官府,他們埋伏想必也多。南直隸這條近道不能走了。接出世子後,改道走萊州海路至廣寧,再轉大寧,後繞回燕京。」

楊譽立刻道:「是!」

徐若麟微微點頭,兩人低聲又議了細節,各自分頭,身影迅速被黑暗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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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念知道那個少年趙無恙自己這艘船艙底了。周志早晚會趁她支開下人時,下去艙底給他送葯和吃食。一開始,她以為徐若麟也隨船,但很就發現他不。如此七八天很過去。因也不大有與周志說話機會,有些記掛那少年傷勢。有一次覷了個空,親自下去艙底查看,卻沒發現他藏身之所。

這一晚船停這個叫東平鎮地方。此刻深夜,尺素等都已睡去,她卻仍了無睡意。起身裹了件大毛氅後,拉開舷窗扣鎖,推了出去,迎面立刻一陣刺骨寒風,脖子一縮,腦子卻清爽了不少。聽見前頭隱隱傳來周志咳嗽之聲,知道他還守夜。探頭出去看了下,見前頭船燈都還亮著。正要關窗,忽然看見一個黑黝黝圓東西從窗戶下頭鑽了上來,登時被嚇得不輕,正要失聲大叫,那圓東西已經噓了一聲,說話了:「別叫,別叫,是我……」

初念這才看清方才嚇了自己一跳圓東西是個人頭。且不是別人,居然是那個趙無恙。

這個姓趙小子,連上這一回,統共也就只碰到兩次。只他卻都要用這種嚇死人不賠命方式出現她面前!

初念驚魂未定之時,見他已經如猴子般敏捷地從窗中翻身進了自己艙室,然後關窗。因爐子里銀炭燃,所以雖未點燈,借了紅色炭火光,也能看清人臉。見他落地之後,忽然捂住胸口,面露痛楚之色,只好壓下方才再次被嚇到不,壓低聲問道:「你傷怎么樣了?」

趙無恙見她不惱,這才松開捂住自己胸膛手,笑嘻嘻道:「好多了。」說罷四顧,唉了一聲,「你這里好舒服!下頭又冷又臭,可把我悶死了。」

初念沒理睬他嬉皮笑臉,只道:「你怎么自己溜上來了?小心被人發現。趕緊給我回去!」

她其實年紀比他也大不了多少,只這少年實無賴,她面前又隨意,所以她也完全沒把他當趙姓世子看待,說話時,口氣就仿佛自己是大人,而他是個小屁孩。

趙無恙沒理睬她,只是好奇地艙室里繞了一圈,回頭道:「我餓死了。你有吃嗎?」

初念嘆了口氣,只好拿出個裝了百合酥蓮蓉糕食盒,打開蓋子。趙無恙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進去好幾塊糕點,初念見他似被噎住,倒了杯茶水遞過去,他喝了,終於吞下嘴里東西,笑嘻嘻道:「多謝美人姐姐!」

這稱呼,實是失了體統。便是以他稱呼徐若麟為師傅來排輩,自己也是他上輩。但此時卻沒心思和他計較。怕他逗留久了驚醒尺素等人,壓低聲道:「你愛吃話都拿去。趕緊回去。」

趙無恙這才道:「周志說,我師傅今夜就來接我走。我這才偷溜上來。也不敢多留,被他曉得就糟了。我這就下去了。我上來是特意向你道聲謝。」

初念一怔:「今夜就走?」

趙無恙點頭,轉身便往窗子去。

初念想了下,叫他稍等。然後拿了塊自己干凈大四方帕子,將食盒里糕點包了進去,打好結後,遞了過去,輕聲道:「路上帶著吃吧。」

趙無恙接過,推開窗子,機警地左右看了下,翻身出去了。

初念這一夜,再次無眠,一直睜著眼睛。等到外頭四鼓也敲打過後,就像那夜來時一樣,忽然聽到外頭船甲板上響起輕微步點,立刻趴到船舷側,稍稍推開窗子,從寸許寬縫隙里看出去。看見仍是那條漆黑小船,船尾坐了一個熟悉背影。

小船去得很,轉眼便水面滑出去三四丈遠了。她目光怔怔相隨時候,那個背影仿佛覺察到了來自於身後注視,忽然回過了頭。

初念知道他不可能看到自己,卻也立刻如被針刺般地閃避到了一邊,心微微地跳。等那陣子不安過去後,再悄悄看出去,河面上已經空空盪盪了,幽暗晃動水面之上,只余半輪慘淡而破碎冬夜月影。

從今往後,各走各道,再無交集。願君,循了舊路,終能得展霸業宏圖,而自己,卻盼擁有一個不同嶄人生。

初念目光終於從河面收回,纖細指搭上冰涼木窗,將它輕輕扣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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