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番外(1 / 2)

玉樓春 清歌一片 1481 字 2020-06-18

元康二年秋,這一場持續了將近兩年戰事,終於要進入尾聲了。平王北軍主力一路南下。五月里過淮北,七月入淮河南岸,收降軍達十數萬之眾,一路勢如破竹,後於上個月,終於抵達了長江北岸。

只要渡過長江,金陵便指日可待了。

趙勘為了守住這後一道天塹,他下令南岸布號稱十萬水師,調戰船數千,誓要與北軍決一死戰。

而此時,北岸這支軍隊卻並未如人想象中那樣厲兵秣馬,只是如常地整齊駐扎於沿岸開闊地帶。這一刻,秋月滿江之時,這支軍隊高統帥徐若麟反倒一襲青衫,只攜貼身護衛,登上了附近子空山。

他立於山巔,面向南方,迎風遙望腳下遠處漆黑江面戰船上點點燈火,邀月對酌。

數日之前,他遣了人潛至對岸游說水師統帥歸仁紹。就片刻之前,他收到了歸仁紹密信,約定明晚率部歸降。他知道他不敢耍詐。趙勘敗局已定。除了少數忠貞擁躉,其余人早惶然不可終日,無不想著趁這後時機向北軍表達親近。而這個歸仁紹,絕不是個忠烈之士。

過了長江,下鎮江,便是金陵。

這一次戰事,同樣充滿了血與火,從一開始就艱辛無比——只要是戰爭,就永遠逃脫不開血與火。但是比起前一回,至少,時間縮短了將近一年。

他手中一壺清酒已經一口口干。酒不醉人,人卻自醉。他目光從點點燈火江面繼續延展,一直延展到那個方向無漆黑之中。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心,這原本該當彈鋏高歌慶賀一刻,卻隨了神思,忽然便飄忽到了金陵城某個角落中那個女子身上。

許久不見,他知道她一直安好。只是,這樣時刻,他江北月下遙望念及著她,而那個人,她又正做什么,可也有半分半毫地想念到他?

他怔怔立了半晌,終於遠遠拋出手中酒壺,仰面躺了青石之上,望著頭頂暗藍夜空中走追明月霞雲,思緒再一次飄回了那個遙遠得不像真實存過秋日午後,一身素白她立於芙蓉樹下,他生平第一次遇到她時情景。

綉面芙蓉一笑開。這世上,再沒有比這適合拿來形容他那一刻體察得到那種微妙感覺修辭了。以致於到現,閉上了眼睛,一切都還歷歷目,便如昨日。

那時候,他二十五歲,因為國喪,隨平王奔赴回到金陵。因路上遭遇阻攔,後到時耽擱,平王被傳旨申飭後停於城外,他入了城,回去闊別許久魏國公府,去看望自己那個已經許久沒有見面女兒。

他不是一個好丈夫,不是一個好父親。

果兒母親司初香,是他十九歲時候嫁給他。

這門親事,很早以前就被兩家訂了下來。他對此沒有期待,甚至有些反感。一向自由慣了他覺得這是一種束縛。所以有理由常年不回金陵。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來自於他祖母司國太一封信。

這是一封催婚信,信中只說了一句:司家初香年已十八。何罪之有。你若不娶,是要她空等你到八十耄耋乎?

他反復看過幾遍,終於回了金陵,娶了自己妻子,然後帶她回了北方。

她生得好,果兒容貌有七八分便是隨了她。她也是一個性子溫柔女人,或許因為司家不得寵原因,甚至有些膽怯。她對於他後終於娶了她這件事,似乎很是感激,從婚夜起,便處處以他為先——這讓他感到些微愧疚。原本是件理所當然事,因為他緣故,後反倒變得像他施恩於她一樣。

即便她並不吸引他。但對於男人來說,一個體貼而溫柔女子,是無論如何也討厭不起來。他決定好好憐惜她,和她過一輩子。作為一個被視為異類帶了胡人血統私生子,她願意這樣對他,他應該感激才對。

到了燕京後,因為戰事和調動等原因,他與自己妻子雖聚少離多,但她從無怨言。但沒料到是,她第二年生果兒後沒多久,竟死於一場熱褥症,香消玉殞。

這是五六年前事了。痛心之余,面對嗷嗷待哺女兒,他束手無策之下,便將她送回了國公府,此後偶爾回來探望一回。

上一次回來,他記得好像還是大半年前。當他站自己女兒面前時,她只用打量陌生人茫然目光注視著他。這讓他微微有些失落,但也不至於很失望。因為他也不知道該怎樣和自己女兒相處才好,不知道除了現一切,他這個當父親,還能給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