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一百零七回(1 / 2)

玉樓春 清歌一片 2166 字 2020-06-18

「她很好,你無需擔心。」徐若麟隨口應了一句,便轉過身去,打量這間香閨里擺設,讓床上沈廷文得以穿衣遮羞。

沈廷文匆忙抓過衣物上身,等穿好,這才覺得底氣回來了。畢竟也是經歷過大場面人,很便冷靜了下來,望著徐若麟背影冷冷道:「徐大人,咱們雖是老熟人,只交情卻似還沒好到這樣地步吧?你這是什么意思?」

徐若麟這才轉過了身,上下打量了下沈廷文,指著他腳,隨口笑道:「你鞋,穿反了。」

沈廷文低頭,見方才慌亂之中果然誤穿了左右鞋,臉微微一熱,急忙換了回來,抬頭正要再開口,聽見徐若麟已經不緊不慢地道:「沈大人,昨日太倉埠頭太子再次遭遇刺殺,這事,你做得不夠聰明啊!倘若一擊而中,你也算替你主子立了件大功。只是可惜,和前幾次一樣,天道還是沒有站你一邊!」

沈廷文大怒,「你休要血口噴人!太倉之事,與我完全無干!」

徐若麟凝視著他,笑了下,「哦?那之前呢?」

沈廷文一滯,猶面帶惱色,徐若麟已經自顧又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那個從水里冒出來刺客,已經被我抓獲。我想你應該有興趣知道他是誰。他名叫胡友軍,如今是你所轄中城司下一個七品吏目。此人武藝高強,機敏隱忍,得你重用。據他交待,不但這次行刺是你安排,前次護國寺東湖之畔、太廟、還有兩年前太子北投之時一路遭遇追殺,都是他領人奉你之命所行。這是他認罪狀,你若有興趣,不妨看看。」

沈廷文臉色大變,順著徐若麟所指方向,看到桌上不知何時多了個尺寬牛皮大封。強壓住開始紊亂心跳,過去抽出里頭厚厚一疊紙張。他飛翻閱。白紙黑字,詳細記載了歷次行動經過,涉及相關之人,多達數十眾,一一列名其上,一目了然。末是鮮紅畫押,刺目無比。

沈廷文親歷諸事,自然清楚個中細節,真偽一見便知。倘若不是胡友軍本人,旁人絕無法捏造出這樣一份詳口供。

他臉色從先前漲紅漸漸變得如死人般蒼白,拳頭捏得緊緊。

徐若麟只冷眼觀望,未出聲,也未阻止。

沈廷文猛地抬頭,喉嚨如同被一只無形手緊緊捏住,發出聲音粗糲而吃力,完全聽不出他本聲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怎么會知道他?」

徐若麟淡淡一笑。

「為什么不可能?這個人現就我手上,向我提供了這份翔實證詞。明天只要我交上去,沈大人,你所效忠那位主家,他做第一件事,恐怕不是設法救你脫困,而是殺人滅口。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

豆大汗滴從沈廷文額角慢慢滾落。他死死盯著徐若麟,面色幾乎變化,到了後,忽然冷笑了起來,點頭道:「我明白了。昨天這場刺殺,原來是你安排!渾水才能摸魚。徐若麟,你果然有幾分手段。說吧,你這樣找過來,到底意欲何為?」

徐若麟道:「我手握足以致你於死地證據,卻先讓你過目。83kxs沈大人,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什么,你心里其實已經很清楚了,無須我再多說。我過來,就是想告訴你一句話,咱們相識多年,從前並無深仇大恨,甚至還戰場上還數度共敵過,沒有理由定要拼個你死我活。」

「你所投靠那個人,他向你許諾,不過鏡花水月。」徐若麟冷笑了下,「人出身如何,並不重要。可笑是,總有人眼睛被野心所蒙蔽,妄想那些原本非他份位所屬東西。撇去這個不提,沈大人,你原本出身平民,之所以有今天,憑是自己戰場上以命相搏、浴血奮戰,並非依靠旁人提攜。堂堂漢子,何以要因了旁人懸空畫出一塊餅而忍氣吞聲,處處遭人掣肘?況且,」他盯著對方,加重了語氣,「他和他所扶持人,你當真覺得足以信靠,值得你將自己後半世榮華富貴都寄望他們身上?

沈廷文不語,目光卻飄忽不定,顯然正緊張思考。

徐若麟泰然坐到了他對面一張梨木椅上,並未催促,只是片刻之後,忽然像是不經意地開口問:「皇後如何?」

沈廷文一怔,有些不解。但還是應道:「出身名門,賢明豁達。」

「太子如何?」

「年少英才,恭謙知禮。」

「說得好!」

徐若麟盯著他目光驀然凌厲如電。

「皇後賢明豁達,太子年少英才。而你那主上妄想扶持,卻是一個出身鄉野、甚至與之不清不楚後宮女流和她生無知稚子!兩相比較,你到此時竟還不知該如何決定?」他厲聲喝道。

沈廷文肩膀微微一抖,聲音微微有些發顫:「徐大人……皇後她……」

「誠如你所言,皇後娘娘賢明豁達。你往日所為,雖令太子數度身犯險境,卻也不過是受人指使。只要你懂得適時懸崖勒馬,自然一筆勾銷,既往不咎!」他口氣緩和了些,望著他一字一字道,「我徐若麟是什么人,你應該清楚。一言九鼎雖不敢當,但言而有信卻是立身之本。我話既出,決不食言,神明當為共鑒!」

他起身,到了沈廷文身側,拿過那疊厚厚供狀,當著他面,將那疊紙張撕成了兩半。

沈廷文怔了半晌,終於苦笑了起來,搖頭道:「徐大人,實不相瞞,沈某從前一直對你不服。如今我總算明白,何以我總比不過你了……便是這氣度……」

他停住,猛地一拍桌案,終於下了決心,朝著北向皇宮方向雙膝跪地,道:「如此沈某就信徐大人這一回,往後誓死追隨當效忠之人,若有食言,必遭人神共譴!」

徐若麟雙手扶他而起,笑道:「有沈大人這一句話便可,無需毒誓。」

沈廷文面帶慚色道:「徐大人,沈某曉得接下該做之事。只是實不相瞞,方中極為人謹慎,多年以來,與我往來都是口頭授命,從無半點書信留存,且為避免招人耳目,我與他平日也極少往來。即便我願作證,他若不承認,只怕空口白話,不但於事無助,反倒招來誣陷之名。」

徐若麟道:「你所想,正是我考慮過。我此刻到此,也不是要你去御前指證……」

沈廷文聞言,松了口氣。

他迫於情勢答應倒戈,心里其實還有個疙瘩,那就是怕徐若麟命自己到御前指證。到時雖將方熙載頂出水面,但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全身而退。現聽到不用到御前指證,心中微微一跳,知道徐若麟還有話說,急忙凜神細聽。

徐若麟沉吟片刻,緩緩道:「御前指證,繼而兩相責諉,並非上策。我接下來可能要北上。往後京中你一切照舊,有事秘密聯絡。到時,你照我消息行事便可。」

沈廷文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