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洗衣服的時候,她的手總是不由自主往衣服口袋里摸。
可每次都空空的,一分錢也撈不到。
惡婆婆把錢都栓褲腰上了,根本不給她摸錢的機會。
沒錢該跑還是跑,終於,這年的秋天,她設施了第一次逃走計劃。
這個計劃,她進行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
首先找到逃走的地點,其次,設計好逃走的路線。
地點看好了,就在村東的那條小河邊。
路線也設計好了,小河那邊有一條小路,直奔村南的那座土山。
小路在土山里彎彎繞繞,大概二十里,穿過這二十里山路,那邊就是出山的大道。
順著大道再走八十多里,就可以到達那邊的山間公路了。
上去公路,只要找到一輛車,就可以進去縣城,逃出生天。
她跟村子里那些老女人聊天,老女人都知道那條路,被香菱三哄兩哄,給說了出來。
剛進九月,天氣沒有上凍,香菱就決定,撒丫子扯呼。
拜拜吧您哪,姑奶奶不跟你們玩了,找俺初九哥去了。
那一天,天氣不錯,大雁北飛,她的心也跟大雁那樣,歸心似箭。
早上起來,她就收拾家里的臟衣服,拉上一大幫子女人,到村東的小河邊洗衣服。
這時候,老頭子的傷早好了,除了豁掉的門牙說話跑風,其他的傷口完全恢復正常。
老太太也騰出手,唯一的工作是盯著兒媳婦。
至於老四,已經上山去了,幫人用馬車拉土,掙點外快。
惡老婆兒發現女孩要去洗衣服,也顛顛提上搓衣板和棒槌,跟在後頭。
來到小河邊,香菱若無其事,跟那些女人們一起洗衣服,還是嘻嘻哈哈。
女人們一邊洗一邊聊天,好不熱鬧,她們還撩起臉盤相互潑,弄一身的水,鬧個不停。
初冬的河水冰涼徹骨,香菱的心也跟這河水一樣動盪不安。
看看天色不早,半晌午了,女孩忽然一捂肚子,沖惡老婆兒說:「娘,俺肚子疼。」
惡婆婆一邊用棒槌捶打衣服,一邊問:「咋了?著涼了?」
香菱說:「不是,肚子疼,不算病,有泡屎,沒拉凈,俺要解手。」
惡婆婆就咕嘟一聲:「懶驢上磨屎尿多。」
香菱小嘴巴一噘:「咋?管天管地,你還管得住人家拉屎放屁?你說吧,這屎你到底讓拉不讓拉,不讓拉,俺就拉褲兜里。」
老太婆心疼這身新衣服,兒子剛給媳婦買的,黏上屎尿就糟踐了。於是不樂意地說:「那你去拉吧。」
香菱說聲遵命,轉身就往樹林子里跑。
但是惡老婆又把她喊了回來,說:「慢著。」
「咋了?」
「你要是跑了咋辦?」惡婆婆一點也不傻,擔心她來個金超脫殼。
香菱大眼睛一眨:「咋?你不放心啊?那你跟俺一塊去拉唄。」
老太婆說:「俺又沒憋屎,干嘛跟你一塊屙?」
「那你說咋辦?」
老太太想了想,從大襟一側的口袋拿出一個線團團,沖香菱揚了揚,說:「看到沒有?早准備好了,過來,我幫你系手腕上,只要你想跑,我這邊一拉,就能把你拽回來。」
香菱差點沒氣哭,心說這地主婆,真是一塊老姜,鬼心思還挺多的。
她沒辦法,只好伸出手,老婆子將線團的一頭系在了她的手腕上。
女孩一走,線團一松,時不時拉拉,就知道她在不在,這個辦法,是她躺炕上倆禮拜沒睡覺想出來的。
香菱沒辦法,只好扯著線團走,進去了樹林子,躲在一片茂密的灌木後頭。
老婆子一手扯著線,一手捶打衣服,不一會兒拉拉,問:「香菱,你屙完了沒?」
香菱在那邊說:「沒,人家拉不出來。」
她知道女孩沒走,就問:「為啥拉不出來呢?」
香菱說:「俺咋知道?恁家的伙食不好唄,吃了腸子干。」
老太太就不做聲了,繼續洗衣服。
又過一會兒,再拉拉,問:「香菱,完了沒?」
香菱說:「沒。」
惡老婆就生氣了,怒道:「一泡屎拉那么久,你是咋拉的?拉一根井繩也用不了那么長時間。」
香菱說:「快了,別著急嘛。」
發現姑娘答應,老婆子就消除了戒心。
又過了一會兒,婆婆又問:「香菱,拉完了沒?」
可這次,那邊卻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她拉拉繩子,繩子崩得直直的,繩子在,為啥人沒回音呢,不會是跑了吧?
惡老婆兒打個冷戰,預感到不妙,丟下衣服跟洗臉盆,到灌木的後面去尋找。
這一看不要緊,哪兒還有兒媳婦的身影?不要說拉屎撒尿,地皮都沒濕。
女人根本沒有拉,而是借屎遁跑了。
那根細線卻綁在一顆不大的小樹上,她拉一拉,小樹晃三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