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霞噗嗤一笑:「你可以到l市找俺啊,咱還是夫妻嘛。俗話說,距離產生美,小別勝新婚,你就當俺出差了,再見面,說不定咱倆更親熱嘞。」
我說:「鬼扯!我楊初九一天不抱媳婦也睡不著,沒老婆你還讓我活不?你想工作,行!蔬菜廠有的是職位,我不影響你。到l市去也行,咱倆一起去,大不了老子把總部也搬l市去。」
紅霞嚇一跳,說:「那咋行!你走了,咱爹娘咋辦?俺爹咋辦?三個老人都要照顧的。」
「廢話!既然知道老人需要照顧,你還走?要知道你是女人,圍著男人轉,就是你的宿命。掙錢養家是男人的事兒,你呀,生孩子做飯就行了。」
紅霞抿抿嘴唇:「初九,如果俺非要到l市去,你會不會攔著俺?」
我說:「行!去吧去吧,去了就別回來了,你一走,我立馬再娶一個,你知道有多少漂亮大姑娘小媳婦想鑽進我楊初九的被窩不?」
紅霞說:「呀呀呀,你被窩有啥好?俺咋不覺得哪兒好嘞?」
我說:「你聞聞,香著嘞。」
紅霞聞了聞說:「香個屁!除了臭腳丫子味,就是你的汗臭,你還放屁嘞!」
我說:「不可能,我每天洗澡,洗腳,咋會臭?我聞著咋恁香?」
被窩里確實香,不過,那是女人的體香,紅霞身上散發出來的那股梨花香氣。
這種味道不單單紅霞身上有,香菱跟翠花同樣具備。
所以,我絕不會讓媳婦走,她一走,窩里的香氣也就沒了。
紅霞抱著我開始撒嬌,說:「初九,你就讓人家走嘛,俺要工作,要干活,不然就憋死了,難道你想看著人家死?」
實在拗不過她,我說:「行!既然要走,那就再來一次,算是報答,把本老公整舒服了,愛上那兒上哪兒?」
紅霞問:「真的?」
「那當然,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
紅霞低頭親我一口,說:「初九,你真好,不虧是俺男人,再來三次……。」
這一晚,俺倆果然又來三次。
第二天早上起來,紅霞就開始收拾東西,她是第三天早上離開的,我開車將她送到了縣城車站。
要上車了,紅霞幫著我整理了一下衣服領子,說:「初九,以後別抽那么多煙了,對身體不好。要抽就抽點好的,啥大中華啊,金絲猴啊,黃鶴樓啊,咱都抽得起。你整天抽四塊五的紅金龍,多沒面子啊?人家還以為你是農民工呢。
還有鞋子,以後懶漢鞋別穿了,別人看到不雅,你可是企業家,整天穿懶漢鞋開會咋行?他們會笑話你的。
俺走了,家里忙不過來就雇個保姆,其實也不用雇,沒幾天那個免費的保姆就會回來。」
我不知道她的話啥意思,就是覺得戀戀不舍,媳婦一走,我的炕就空了半邊,心也等於空了半邊。
你說兩口子在一塊有啥不好?暖炕熱鋪的,想咋鼓搗咋鼓搗,非要追求啥狗屁理想跟人生價值。
吃飽了撐的!
我說:「我喜歡抽紅金龍,不是因為好煙買不起,是習慣了紅金龍的味道,難以割舍。我穿懶漢鞋,也不是因為買不起皮鞋,是因為懶漢鞋舒服。」
的確,懶漢鞋是真舒服,在山村,懶漢鞋又叫千層底。
鞋底子是用家里穿剩的碎布一層層疊加起來的,也是女人一針一線納出來的。厚實,宣軟,還吸汗。
鞋幫子是用那些碎布抿出來的,碎布一剪,用漿子一抿,曬干以後,按照男人腳的大小,做個鞋樣子,用剪子一絞,就成了。
外面罩上鞋面,將鞋幫子用線繩上到鞋底子上,這樣的鞋子做出來不但結實,省錢,穿上還十分的舒服。
特別是出腳汗的男人,穿上懶漢鞋一般不出汗,都被布鞋吸走蒸發了。
千百年來,各家各戶的女人都是這樣一針一線幫著男人做懶漢鞋的。
自己男人腳的大小,每個女人都是爛熟於胸,不用鞋樣子也不會絞錯。
那些男人也是穿著女人做的懶漢鞋行走天下,打工掙錢,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
鞋幫子鞋底子里注入了女人無盡的心血還有愛戀,男人在外面每天脫下鞋,產生的第一個思念就是自己的女人。
走到天邊,鞋上也帶著女人的溫暖跟情義,時刻提醒男人,好好掙錢,安全回家,外面的野花不要采,婆娘等著你回來。
所以,懶漢鞋不是鞋,是女人的愛,是女人的盼,是女人的戀,更是女人的情。
現在,人們有錢了,很多女人也不再幫著男人做鞋了,嫌麻煩。所以她們又少了一種表達愛意的方式。
我腳上的懶漢鞋就是香菱跟翠花做的,香菱當初走的時候,幫我做了七雙,翠花走的時候做了五雙,足夠穿好幾年的。
十年前,紅霞也做,而且幫我做的是第一雙。
可惜這些年當女強人,生疏了,這次回來沒有做。
我一直覺得跟她之間缺少點啥,現在看來,或許就是少了一雙鞋。
紅霞說:「初九,那是你戀舊,你呀,就這點討人喜歡。不是你戀舊,也不會惹這么多麻煩……不說了……走了!」
我眼巴巴瞅著紅霞離開了,看著她上去長途列車。
離開仙台山,是紅霞蓄謀已久的,因為她知道香菱要回來了,早早給她騰地方。
這一走,她就沒打算再回來。
當然,也沒有跟翠花那樣消失,就住l市的新房子里。
她仍舊幫著我管理著肉聯廠跟罐頭廠兩塊陣地,也仍舊是我媳婦,只是不再回仙台山了而已。
再後來的幾年,我去過l市好多次,每次去,她都跟妻子接待丈夫一樣接待我,俺倆都同房,還是在哪兒喊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