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我打個招呼就是。」
今日是趙大爺的場子,總不能搶了趙大爺的風頭。
李長壽傳聲輕喚:「仙子,我與玄都師兄藏身在此觀禮,稍後還有要事去做,今日便不現身相見了。」
雲霄抬頭看來,只是一眼就看向了李長壽與大法師的藏身地,嘴角露出微微笑意,對著李長壽輕輕頷首。
李長壽:……
果然還是自己修為不到家,有太極圖遮掩傳個聲,這都能暴露了!
側旁,瓊霄眼珠一轉,輕輕嗅了嗅,嘀咕道:「好奇怪。」
「怎么啦?」碧霄眨眼問著。
「有種白發老頭的朽味,」瓊霄咂咂小嘴。
雲霄有些無奈地看向瓊霄,柔聲道:「莫要這般調侃,他也有自己的難處。」
瓊霄和碧霄對視一眼,頓時笑作一團。
「哈哈哈,」大法師撫掌輕笑,言道:「雲霄師妹的性情,確實溫柔吶。」
李長壽含笑點頭,心底忽而閃過一道靈光,但這靈光閃過的太迅速,他竟未能捕捉到。
當年後土娘娘身化六道輪回盤時,經歷了什么?又是如何做到的?
這里面,是否又包含了問題的答案?
李長壽再次閉目凝思,任耳旁繁華喧鬧,始終不受打擾。
黃昏時分,分手慶典正式開始。
截教千多名仙人聚在寶池旁,上上下下將整個寶池圍了起來,幾名前來捧場的聖人親傳弟子在雲端停留。
趙公明先向前邁出幾步,走到眾仙圍出的空地,對著四處拱手做了個道揖,朗聲道:
「今日冒昧請各位同門過來,只是為了做個見證。
若打擾了各位同門修行,還請多多包涵。
此事,本是公明與金光師妹之事,但此前便得各位同門關注,故今日請各位前來,一並將話說清。
今日並無糟心事,自得逍遙一身輕。
我與金光師妹外出游歷……」
趙公明開始講起了他與金光聖母的小故事,截教眾仙都安靜聽著。
金光聖母很快也站出來,言說自己已明了本心,對公明師兄太過敬仰,以至於想與之結為道侶,但兩人相處下來,卻發現彼此並不合適……
「師兄,咱們去地府做事吧。」
「想的如何了?」大法師在旁問。
李長壽搖搖頭:「只能先去與後土娘娘的七情化身接觸下,最好是與後土娘娘本身進行交流,看能不能尋找到一些線索。」
「善。」
大法師身周道韻流轉,兩人坐在雲上悄然退場。
正此時,在遠處的雲霄仙子抬頭看來。
李長壽含笑擺手,雲霄也露出淡淡的微笑,在李長壽身形消失之前,點頭示意。
路上,大法師突然想到了點什么,抬手摁住李長壽肩頭,問:
「你與雲霄相處如何?
該不會也如公明師弟與金光師妹那般,覺得彼此相處完全不合拍吧?」
怎么都在擔心這個。
李長壽將話題引到了後土娘娘之事,與大法師討論了一陣,已是到了酆都城外。
有大法師帶著,趕路確實方便了許多。
二人商量了一陣,決定就此事直接跟巫族攤牌,讓地府陰司全力相助。
當下,大法師放出威壓,與李長壽一同展露身形,出現在了酆都城外那低矮的天空中。
十殿閻君齊齊被驚,酆都城內外的鬼哭狼嚎之聲瞬間靜止,正在山頂大塊朵頤的牛頭馬面哆嗦了幾下。
「牛,我們是不是調料要多了?咴兒……」
「不、不至於吧?一點調料,大法師怎么都親自來了!」
還好,李長壽下一句是:「十殿閻君,爾可知罪?」
牛頭馬面齊齊松了口氣,抱緊了各自身旁的調料罐。
於是,半個時辰後。
李長壽先厲後松,逼十殿閻羅說出地府憂患、後土娘娘實情,提出會與大法師出手,看能否幫後土娘娘擺脫這般『頑疾』。
論套路,閻君自不會是天庭水神的對手。
十殿閻君不只是將地府這點秘密,事無巨細一並說了,還對李長壽感激涕零,仿佛命就交托給李長壽了一般。
李長壽提出,先去十八層地獄下尋『哀思化身』,眾閻君自不敢拒絕,由秦廣王和楚江王親自帶路,引李長壽和大法師入了十八層地獄。
一路慘烈的奇景無須贅述,他們徑直到了十八層地獄最底層;
兩位閻君解開四十九重禁制,踏入了一片天道之力無比濃郁的幻境,抵達了李長壽見過的那片湖泊。
「大法師、水神……兩位看過就知了。」
秦廣王嘆了口氣,面色頗有些復雜,抬手結印,四道身影自行前飛,進入了一片白茫茫的霧氣中。
前行不知多遠,李長壽再次見到了,那位蜷縮在湖面上的女子。
秦廣王和楚江王齊聲稟告:
「祖,大法師與水……」
「唉~~~」
那趴在水面上的女子,長長地嘆了口氣,一抹濃濃的道韻流轉開來,讓李長壽道心幾乎失衡。
那女子一動不動,輕靈的嗓音帶著淡淡的悲傷:
「見我做什么,又何必見我,一切都是徒勞的,存在並沒有什么意義。
呵呵,我的兄弟姐妹都已死去,我為何還要存在著……」
兩位閻君頓時淚眼低垂,沉浸於悲傷的情緒中無法自拔。
大法師與李長壽已是落在這女子十丈之外,兩人齊齊做了個道揖。
大法師朗聲道:「娘娘,不知可否與我師兄弟二人相談一番?」
女子趴在那動也不動,輕靈的嗓音多了幾分有氣無力:
「沒用的,不必了,回去吧,趁著天地還沒被毀滅,該吃就吃,該喝就喝吧。」
她說這些話時,身周無時無刻都在散發著那股奇妙的道韻,大法師都必須主動去抵御。
李長壽在旁問:「娘娘,有什么是我們可以幫你的嗎?」
女子低聲道:「幫我什么?把我從這里放出去嗎?
外面不過是大點的囚籠,天地都是一場夢幻,我在這里很好,就這么慢慢地枯萎,慢慢地消逝……」
李長壽和大法師對視一眼,兩人同時點頭,默契地邁步走向前。
趴在那的女子看都不看他們一眼,繼續默默地流淚,白皙的肌膚更顯柔弱,那黑色的紗裙似乎又象征著某種不詳。
李長壽將玄黃塔收入元神處,盤坐在這女子面前,露出了溫和的微笑,主動發起攻勢:
「不是,你讓我來救你的嗎?」
女子睜開眼來,那雙淺藍色的眼眸散發著濃濃的悲傷,瘋狂沖擊著李長壽心防。
李長壽趕緊去想一些快樂的事……
「沒用的,」女子喃喃著,「誰都救不了我,我只能在這里沉淪,我的心已經死了。
你是誰……算了,隨便你是誰,你覺得我們活著是為什么呢?」
「為了……」
「很累不是嗎?悲傷那么大。」
女子靜靜地說著,一只手帶著銀色的鎖鏈慢慢抬起,拉住了李長壽的長袍衣角。
「靈就是為了在世上受苦,所以才盼望走到終點的解脫吧,你的經歷、你的感想,又與其他人有什么關系呢?
靈眼中的世界,不過是自己心神構想的罷了,這樣的世界,又為什么要存在呀?」
「這個……」
「唉,」女子幽幽地一嘆,「這種問題都回答不出,怎么救我呢?
哪怕只是騙騙我都不會嗎?
這個悲涼的世界,我的眼淚終究……」
「能坐起來聊聊嗎?」
李長壽試圖掌握主動,然而……
「有意義嗎?我坐起來就會改變想法了嗎?你還是不懂啊年輕人,世界都是虛假的,都是無用的,最後都是虛無的。
誰又能拯救誰呢?
都是笑話罷了,如果沒事就離開吧,讓我在這靜靜地趴著好嗎?
我已經盡力做到不讓自己的痛苦影響別人,還要我怎么樣呢?悲傷,那么大。
這湖的水,我的淚啊。」
李長壽站起身來,身影幾次閃爍,迅速在這女子身旁退開。
治不了,沒救了,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