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夫人自身威壓散出,與那老道的威壓對沖,也回敬了半聲冷哼。
天外的老道冷聲呵斥:「貧道既來,天涯閣主何不外出相見。」
一開口就是老西方了。
天涯秘境那處高樓上,換上了銀色戰甲的卞庄拄著九齒釘耙,當下就要與兩名老嫗副閣主一同外出。
李長壽露出少許微笑,溫聲道:
「卞庄,來。」
「是!」
卞庄快步到了李長壽面前,雙手抱著九齒釘耙行禮。
李長壽伸出右手,掌心之中一縷縷玄黃氣息凝成了玄黃塔的虛影,將這一抹虛影送入了卞庄胸口,順手拍了拍卞庄的肩頭。
「放松些,別忘詞,忘詞了就隨意嘲諷。」
「嗯!水神大人放心,末將明白!」
卞庄咧嘴一笑,再次抱拳行禮,抬頭看向小世界之外,提著九齒釘耙躍空而去。
秦天柱與李長壽相視而笑,靜待好戲開鑼。
……
且說卞庄飛出大陣,身後兩名老嫗立刻將氣息提升到了頂點,左右護持,讓卞庄飛到了大陣之前。
卞庄隨手點出一朵白雲,而後……一屁股坐了下去。
他翹起二郎腿,在戰甲中拽出一方帶著少女芳香的綉帕,擦著自己雙手,對前方這五六千道身影、漫天威壓視若無睹。
那躲在迷霧中的老道淡然道:「天涯閣的閣主,莫非就是這般無禮輕狂之徒?」
卞庄卻是理都不理,收起綉帕,身旁的九齒釘耙迅速縮小,化作三寸長短,被他拿著梳起了額前劉海。
其後有兩名天仙境的仙子端著茶水向前,卞庄接過喝了口,在嘴里咕嘟幾下,扭頭吐到了另一名仙子端著的茶杯中。
卞庄悠悠地道了句:「剛才,誰在叫啊。」
迷霧中,那老道目中殺意隱現,渾身威壓對卞庄席卷而去,被卞庄背後的那兩名老嫗,勉強抵擋了下來。
這老道罵道:「莫要自尋死路。」
「呵,」卞庄不屑地一笑,「你可知,你是在威脅何人?
本將為天庭五階仙神,天河水軍副統領,凌霄殿中拜過玉帝陛下,兜率宮前得過大法師賜寶,水神府中聽過水神訓誡。
就你這般仗著自己有點修為,就敢對我天庭嚶嚶狂吠的所謂高手,妖族此前不知有多少,現在,呵呵,怕是沒幾個了。」
「呵,天涯閣這是當真不怕死了?」
那老道淡然道:「你一個小小的天庭仙神,便是在此地打殺了你又如何?」
「是嗎?」
卞庄心底回想著水神給的台詞,以及那句【不管對方說什么,你就按這個劇本自己說下去,不必跟對方搭話】。
但此時此刻,卞庄莫名覺得,水神給的台詞剛好能用在此處。
卞庄將九齒釘耙放在掌心,仔細打量著,言道:「你們大概,不認識這是什么寶物吧,也對,太上老君煉制的寶貝,也非誰都能見到。」
此言一出,一道道視線落在卞庄掌心。
不只是陣前這些煉氣士,便是在天涯秘境中的那些尋歡客,此刻也都在關注著此事,盯著卞庄手中的九齒釘耙……
確實有一縷玄妙晦澀的道韻。
卞庄笑道:「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家伙,今日既然打上門來了,我也不得不給你們一點教訓。
我這耙子,一根齒子,只要這般輕彈一下。」
叮~
卞庄的手指輕輕彈在釘耙的銀齒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在我仙識覆蓋之地,但凡對我有敵意者,寶貝耙子就會隨機選一人,點燃其體內業障。」
話音落下,大陣之外一片安靜,落針可聞的那種。
不知是誰先笑了聲,隨後各處傳來了大笑聲。
突然間!
就在這笑聲中,那一字排開的十多名金仙中,一中年男子突然雙目瞪圓,眼眶、嘴角、鼻孔沁出黑血!
他抬手扼住自己的咽喉,身形無力地向前撲倒,元神竟如融化的蠟像,整個人瞬息間化作了一灘黑水,在天外灑落……
天地間,再次安寧。
卞庄眼皮輕輕跳動,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繼續按台本進行
緊接著,卞庄又屈指彈了兩下手中的釘耙,口中繼續淡定且枯燥地說著:
「也不知大法師會不會責怪,我竟將這寶物用在了自家門前。
唉,沒辦法,天庭高手不多,只能靠一點寶物自保了。」
「啊——」
「救我!」
卞庄話還沒完,又是兩聲慘叫,一男一女身形跌倒,與此前那人差不多的情形。
三灘黑水,三名長生金仙!
一切只發生在頃刻之間,發生的如此自然,自然到無比詭異!
對方陣腳大亂!
三名來自不同大千世界的金仙,就這般融了……
那迷霧中的老道當機立斷,立刻就要施展神通拿下卞庄!
卞庄目光一凝,手指在縮小版的九齒釘耙九根銀齒上滑過,帶起了一溜輕響。
那剛要前沖的老道豁然一驚,急忙內視自身,瞪著那不知何時,已侵入元神中的黑氣!
他竟毫無察覺!
「毒!有人下毒!」
這老道大吼一聲,立刻壓制毒性、轉身就要遁走,但仙力剛涌就是眼前一黑,元神中的那一縷黑氣化作十數道七彩斑斕的亮光!
因為出手角度太好,時間太充裕,機會太難得,呂岳靠著李長壽的指點,在這個老道身上試驗了下自己十多類大道毒丹。
效果顯然不錯。
老道連忙抬手去抓側旁的青年道者,卻發現那青年道者此刻更是面色蒼白,跌坐在迷霧中,渾身不斷顫抖!
小世界的天幕突然暗了下來。
這數千身影陷入混亂,但混亂只是持續了瞬息,數千真仙幾乎同時軟倒,一二百名天仙毫無掙扎,元神萎靡、陷入昏迷。
——這是李長壽的傑作,差不多二十多具布置在各處的紙道人同時放毒;
迷毒自是出自呂岳之手,無色無味也不必有太大的威力。
對方那十多名金仙反應最快,見狀不對立刻就要逃走,此刻卻都是元神消融,各自化作一灘黑水。
——這是呂岳出手,用的是他最得意的大道之毒。
小天地內外一片安寧。
高樓之上,天涯閣卞老夫人以及其他各位老嫗,目中帶著幾分驚駭,注視著李長壽和秦天柱的背影。
各處歡樂樓閣中,有歡客被震了道心,有歡客眉頭緊皺,更有歡客……可能需要雄心丹與毒龍酒及時干預治療一下。
天外那數十名天涯閣高手,受到的沖擊力最大,幾名金仙面色蒼白,數十天仙更是道心輕顫。
他們辛苦修行這么多歲月,頃刻間,不明不白化作一灘黑水……
卞庄喉結顫了幾下,幽幽一嘆:「為啥非要逼我?」
迷霧中,那名老道吐了口鮮血,低聲罵道:「你到底是誰!」
「天河水軍副統領,」卞庄微微一笑,將九齒釘耙收了起來,淡定的說出了最後的台詞,「順帶一提,還是這家天涯閣的少閣主。
這兩位前輩,你們不逃嗎?」
當下,卞庄身後的兩名老嫗立刻就要向前,那青年道者身周突然閃耀出萬丈金光,一串念珠出現在他頭頂。
青年道者睜開雙眼,靠寶物鎮住自己已被重傷的元神,隨手拉住這老道就要離開。
正此時!
一只手掌憑空出現,掌心之中黑風漫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在了青年道者胸口,一股股黑氣幾乎沖垮這人元神。
廢其道基,斷其大道!
「爾敢!」
青年道者咬牙怒斥,卻已是結結實實挨了這一掌,身形化作一團血光,似是用了某種遁法,唰的一聲消失於虛空。
就在這一掌拍出時,側旁竟還有一道亮光閃爍,那老道頭顱拋飛、砸落,沒有半點反抗……
虛空中總算安靜了下來。
詭異又安詳。
李長壽的金仙境紙道人將長劍收回背後劍鞘,而側旁呂岳負手而立,目露惋惜。
演戲嘛,自然是要演全套。
李長壽朗聲道:「卞將軍可受驚了?」
「哈哈哈,」卞庄朗聲大笑,笑聲卻顯得有些蒼白,「多謝兩位了。」
「既如此,我等暫且告辭,卞將軍有需自會再現身。」
言罷,李長壽這具金仙境紙道人與呂岳化作兩道流光,徑直飛入虛空,轉瞬消失不見。
卞庄此時只感覺口干舌燥,一陣無言。
高樓上,李長壽轉身看向卞老夫人,嘴角露出少許微笑:「這些來犯之敵,就由天涯閣處置吧。」
卞老夫人目中有光芒閃爍,笑嘆道:
「水神當真厲害,彈指間便是一方勢力灰飛煙滅。
來人,去將那些來犯之人盡數誅滅,不必留活口;對外貼出告示,我天涯閣開門迎客,但也不是誰都能來鬧事。
再對外放出消息,我那大孫賊在天庭任職罷了,讓某些大勢力不要多想。」
背後那些老嫗、婦人低頭稱是。
秦天柱細細品了一陣,才明白這老夫人話語中的大半含義;
他正要發表點精彩的評論,卻發現自家水神已開始跟卞老夫人聊起了泡茶的技藝,似乎剛才無事發生。
這……
秦天柱目中略微有些感慨。
他還是,老老實實做好玉帝這份簡單的差事吧,長庚的世界,有點不適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