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一章 伐天·上篇【大杯求票】(2 / 2)

言罷,楊戩長身而起,掌心血芒涌動,身形化作一只破雲蒼鷹,朝五部洲方向激射而去!

楊戩剛剛跪伏的方向,玉鼎真人皺眉負手而立,禁不住輕輕一嘆。

「老師,」楊嬋滿是擔心的問著,「我哥他……」

玉鼎淡然道:「不必害怕。」

言罷,玉鼎掃了掃衣袖,帶著楊嬋自此地離開。

那對孩童自有白澤的人前去安置;

那座山村的村民,也在數日後回返了村寨。

……

『母親。』

『天庭!』

疾馳中,楊戩心底翻涌著這幾個字眼。

道心之內風起雲涌,本想去極力地壓制,讓自己保持冷靜,但幼年的那些畫面卻如山洪一般,沖垮了他構造多年的堤壩!

他修八九玄功,雖御空飛速不慢,但終歸有限。

去五部洲的路顯得太過遙遠。

冷靜,自己這時候必須保持冷靜,憑他此時的實力,依然無法撼動那些大能大神通者,他必須想辦法利用自己能調用的一切,去跟天庭交涉。

可他能利用什么?

沒了師父護持,只有一桿長槍,一身戰甲,孤身一人罷了。

漸漸的,楊戩心底泛起了絕望的情緒,但這些絕望瞬間化作了憤怒,化作了前沖的動力!

七日之後,他看到了沐浴在太陽星光芒中的五部洲天地,心底只剩一個念頭!

沖進去!

去天庭!

哪怕付出一切,也要將她從那座山下拉出來!

東海之東,天涯海角,一抹血色流光極快地穿過此地,向高空激射。

但這流光剛飛不過數千里,空中出現了一道透明的壁壘,將這流光硬生生攔下。

就聽一聲轟鳴,楊戩身形立刻後撤,目光依然清澈,自身還算冷靜。

他看向前方的蔚藍天空,那道被他撞出了裂痕的光壁,以及在光壁之後緩緩現身的一排排銀甲天兵……

陷阱?

楊戩瞳孔一縮,突然意識到,出現在此地阻攔他的天兵,只是對那西方教老道話語的佐證!

天庭有太白金星,算無遺策,均衡天地。

自己恐怕早已被太白金星盯上……

母親將被抹殺之事,並非虛假!

眾天兵收起手中兵刃,那道光壁消散,一名金甲天將邁步前行,朗聲道:

「來者可是闡教弟子楊戩?」

「不錯!」

楊戩冷聲道了句。

金甲天將道:「吾等奉太白星君之命,在此阻攔於你,星君有言,讓你莫要自誤,珍惜今後前程……」

楊戩冷然道:「若我今日非要自誤,又如何?」

那金甲天將面無表情,手中寶劍高舉,道道金光閃耀。

就見東海上空的乾坤出現一層層波痕,一排又一排『天兵天將』出現在此地,多是手持盾牌的壯漢,或是手持弓箭的女仙兵。

不對,它們並非生靈,而是神通道兵!

楊戩立刻辨出了這些身影的身份。

剛剛攔下他的那些天兵天將迅速後退,漫天道兵已是將方圓數十里圍的水泄不通;

這些道兵各自竟還排出戰陣,穩穩鎖定了楊戩。

而在這些道兵中,有一名名氣息強橫的生靈,似與道兵相近,但給了楊戩淡淡的壓迫感。

他竟毫無察覺,就落入了這般埋伏……

那金甲天將躲去了千里之外,嗓音再次飄來:

「違背星君之命,生死自是難定,楊戩,今日再給你一次退走的機會。」

「把母親還給我……」

楊戩低聲道了句,又面露凶色,握緊長槍,目光穿透千里,讓那金甲天將下意識後退半步。

「把我母親還我!」

金甲天將一聲怒吼:「起陣!」

一道道光柱在東海上空亮起,化作天地囚籠!

楊戩已知今日再無退路,雙目幾欲噴火,身形就要沖天而起!

「且慢!」

又聽一聲輕喝,楊戩動作一頓,各方被天兵們遠處操控的道兵,也同時停下動作。

楊戩微微皺眉,面露不信,扭頭看向背後。

那里,一名面容清秀、身著長袍的青年道者,提著一桿長槍緩步而來。

乾元山,太乙門下,靈珠子!

楊戩目中帶著幾分愕然,低聲問:「師兄,你要阻我?」

「嗯,」靈珠子抿著嘴唇,握緊長槍,似乎不想多說半個字。

楊戩也不由陷入沉默,凝視著靈珠子的身形,幾次攥緊三尖兩刃槍的槍身,又幾次將靈槍松開。

「為何?」

楊戩嗓音略微有些發顫。

靈珠子道:「奉師命。」

「今日我行事,與闡教無任何關聯。」

「你本就是闡教弟子,如何沒有關聯?」

楊戩閉上雙眼,輕輕呼了口氣,並未聲嘶力竭地吶喊自己的為難,也未多說半句自己的信念。

長槍緊握,雙目再無任何猶豫,只剩堅定。

「一戰。」

呼——

靈珠子手中火尖槍燃起青白火焰,身形直沖而上,幾乎在瞬間就爆發出了自身極速!

楊戩立刻朝側旁挪移,險之又險地與靈珠子長槍擦肩而過,卻是主動讓了一招。

隨之,楊戩原地留下一道殘影,身形唰的一聲消失不見,再出現時已在靈珠子面前十丈,若蒼穹之鷹俯沖而下、舉槍猛砸!

靈珠子身周被火光包裹,身形快若鬼魅,全然不躲,與楊戩正面相沖!

周遭那數值不清的道兵齊聲呼喊,囚籠大陣越發堅固……

激戰片刻,靈珠子身形倒飛出大陣范圍,面色蒼白、雙目緊閉,肩頭帶著一只血洞,肩膀被砸的凹陷了大片。

不敵,出局。

但隨之,那些道兵再無任何顧忌,數百名躲藏在其中的『高手』一擁而上,將楊戩團團圍困,十方禁錮!

戰!

楊戩舉槍沖入道兵堆中,那蓬蓬的爆炸聲接連不斷,一只只道兵被砸成灰色粉末,但數量源源不斷、毫無斷絕之意。

而那些摻雜在道兵中的『特殊高手』,也讓楊戩不斷受阻,無法真的來回沖殺。

天庭,東天門處。

陣陣擂鼓聲響徹數萬里,一隊隊天兵涌來,在天門之外布置下了一處處道兵防線。

太白殿內,李長壽露出幾分微笑,甩了甩拂塵,與背後數道身影一同駕雲外出。

李長壽道:「龍吉,你先去東天門前等候。

若楊戩能沖到你面前,按為師叮囑的那般言說就是。」

「是,」龍吉抱拳行禮,提著寶劍、催起神通,急匆匆趕往東天門。

李長壽背後,敖乙、金鵬、熊伶俐靜靜而立,除卻熊伶俐小臉上滿是緊張,努力表現出一幅凶巴巴的模樣,敖乙與金鵬都是鎮定自若。

他們,遵命就是了。

楊戩陷入了苦戰。

他在來路上想了很久,思索了很久,最後下定決心,就知今日不免有一番苦戰,自己的贏面很小。

他不相信什么奇跡,也不相信所謂的氣運,唯一相信的,是手中長槍,要一路打到母親身旁。

但楊戩從未想到過,自己只是面對天庭的道兵,竟就如此狼狽。

大陣壓制,將他打出去的余波盡數鎮壓;

道兵悍不畏死,一股股仙力沖擊著他穩固的玄體。

尤其是那些擅長合擊之法,夾裹在普通道兵中的『高手』,給他制造了不少麻煩,甚至在他玄體上留下了不少傷勢。

八九玄功最善防御,肉身宛若靈寶,同境界煉氣士若無重寶,幾乎沒有攻破的可能。

由此可見,對方合擊的威力著實不弱。

人影、人影、還是人影。

道兵源源不斷,殺之不盡,但自己的氣血、氣力,卻在被道兵不斷損耗。

主修肉身很難依靠丹葯恢復氣力,楊戩心底不斷計算、不斷前沖,帶著漫天人影、帶著漫天道兵炸出來的飛灰,一步步逼近東天門!

終於,不知過了多久,楊戩前方豁然開明。

道兵退了?

已經有些麻木的楊戩,立刻向前沖出數百丈,但很快就被光壁阻攔,又是一大批道兵蜂擁而來。

殺完一批,還有一批。

黑夜白晝,接連輪替。

大戰十數個晝夜,驚動四方高手,但無人可靠近天庭東天門數萬里方圓內。

東海之下潛伏著的大批龍族高手,也將自身威壓,朝著四面八方遠遠盪開。

連天大戰中,楊戩身形始終未倒。

衣袍未染血,卻處處破損;

長槍未見裂痕,掌心在微顫。

一點點前行、一次次揮槍,楊戩終究走到東天門之前,距離那白玉大門不過千丈距離。

背後,是被他突破的三十九道道兵防線,被他親手砸毀的六十余座大陣。

前方人影一空,楊戩緊綳的心弦只是略微放松了半分,便突然身形踉蹌。

他拄著長槍勉勵維持,沒在空中跌落下去,但腳下不穩,雙腿漸漸彎曲,逐漸失去力氣。

極限……

這就是自己的極限。

楊戩心底輕嘆,但眼神、道心沒有絲毫動搖。

他拄著長槍,吸了口氣,身形想要再次站起,又只是勉強拱起腰背。

「楊戩!」

一聲急切的呼喊聲自前方傳來,楊戩那已近乎枯竭的仙識所見,曾有一面之緣的龍吉正駕雲前來,手中提著寶劍。

她,也是來阻攔自己的嗎?

後方有大批道兵要合圍,龍吉立刻開口輕喝:「都退下!」

一群群道兵宛若木人一般,在雲路上靜立不動。

楊戩心底苦笑了聲,自己終究是牽連了旁人。

龍吉向前想要攙扶,楊戩卻抬手阻止。

他趴在空中喘著粗氣,在自己體內尋找著剩余的力氣。

「楊戩,你這是何苦?」

站在三丈之外,龍吉顫聲喊著:「很多事你不曾見,不曾聞,不懂其中內情,只是被人利用。」

利用……

楊戩閉上雙眼,慢慢張開,額頭閃爍著淺紅色的光亮,身形卻從弓背變成了跪伏,右手死死抓著三尖兩刃槍,口中的嗓音由虛弱,到漸漸有力。

「在這個……在這個世上……

生靈弱小與強大,都會被一股力量操控。

天道、天庭,又或是所謂的宿命、命途。

生靈本就有諸多苦難,有些人生來就要面對殘酷的地獄,但他們不得不前行,被那股力量推著前行。

我就是這般。」

「楊戩……」

龍吉又想向前,攙扶住楊戩搖搖晃晃卻依然想站穩的身形,可她腳步一頓,下意識停在了數丈外。

楊戩拄著三尖兩刃槍,原本已枯竭的玄體,滋生出了一縷縷力量。

生靈本源之力。

他從趴伏變成佝僂,又慢慢嘗試站直腰身;

雙手的顫抖幅度越發微弱,沙啞的嗓音卻始終連貫。

楊戩道:

「這股力量或許是恨,或許是對母親的思念,是心底日漸深厚的自責,是所謂大教之爭的算計,是天地間大劫。

它們仿佛時刻都在告訴我——快去救你娘親,快去救你娘親。

卻完全忽略我自己的心念。

他們只是將我當做一枚棋子,向前推、向後阻,不斷撥弄。

這就是這個洪荒,早已沒了生機的洪荒!」

龍吉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注視著眼前這個身影,看著他挺直胸膛,再次一步步向前。

前方,東天門遙遙在望,但大片大片的灰雲席卷而來。

楊戩緊咬牙關,一股股元力自四肢百骸擠出,此間痛苦無異於刮骨剝髓!

但他面色如常,哼都不哼,只管前行,只管低吼。

嗓音越發有力,話語越發急促,渾身涌出陣陣風浪,腳下的雲霧再次凝實!

「前面,可能會是刀山火海,會是我楊戩的地獄!

可能會有連天大戰,我會耗盡一切力量!

可能我拼盡所有,只是邁入下一個地獄。

但今日!

今日!

哪怕前路不見光明!

哪怕我要死在鎮壓母親的那座山前,讓那些背後算計者得逞!」

楊戩雙目中滿是亮光,額頭仿佛出現了一條豎直的縫隙,其內涌出道道血光,照的他英俊又蒼白的面容,竟是如此冷峻!

龍吉道心輕顫,握緊手中寶劍。

楊戩長槍反握在身後,昂首挺胸看向前方,看向東天門中涌出的大片大片灰雲,身形已越過龍吉,口中似是在對龍吉言說,又像是在對前方的天庭吶喊。

「走到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路是我選的,天庭是我要闖的!地獄是我自己要進的!

推著我向前的力量,只能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誰都不能干預!

我,楊家二郎,楊戩!

今日走到的此地,欲要接回生母,為我父慘死,找天庭討一個公道!

欲擋我者,皆我敵。」

話音落,空中驚雷炸響!

四面八方傳來擂鼓之聲,一朵朵會雲飛來,上三層中三層下三層!

數不清多少天兵天將於雲上現出影蹤,道道目光、仙識鎖定在楊戩身上。

楊戩一言不發,額頭紅光隱退,渴求著力量、呼喚著力量,在玄體與元神中壓榨著力量!

轟隆隆——

那是眾天兵擂鼓之聲,各處異象紛呈。

楊戩默默地取出父親唯一留下的物件,那是一條書生的包發布帶,被他裹在頭頂。

正此時,就在這漫天雷聲中!

一道金光劃破天際,一股威壓自上而來,帶起陣陣風浪,吹的楊戩那破損的衣袍朝側後方飄舞。

金光凝聚出,那白發白衣的老道顯露身影,端著拂塵、盤坐於雲上,眼瞼半垂、目光下放。

「楊戩,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