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何如初見(1 / 2)

龍鳳呈祥 藍艾草 2225 字 2020-10-29

第4章何如初見

我認識岳珂那一年,正滿了四千八百歲,只因與丹朱生了口角,第一次背著姨母離開了丹穴山。其時四海之大,任我遨游,餓食漿果渴飲清泉,再無相識之人指指戳戳,竟是從未有之的暢意。

有一日路過東海,見得玉宇澄澈,蒼溟之水,渺無天際,於是化出鸞鳥真身,在碧海瓊天之上翱翔。正在得意快活之際,天際有巨鳥而來,其翼若垂天之雲,甚是驚嘆。

我正在贊賞不已,那巨鳥擊浪而徙,寒波澹澹,雲青欲雨,已到了近前,如烏雲蓋頂,將我頭頂金烏之光遮得嚴嚴實實,嘶嘶一笑,甚是不屑道:"小小鸞鳥,縱雲霄而欲蓋九天,不自量力也。」

我平生最恨被不相干之輩無故指責藐視,一腔歡悅游怡之情頓時被澆得涼透,不甘示弱道:"不過是個笨家伙,塊頭大些罷了!」

那巨鳥倏的變作與我的真身一般兒大小,啞聲道:"鸞鳥,且斗一斗罷?」

我見它鳥眼猙獰,來意不善,暗忖這廝不知在哪里受了氣,卻來找我消散,正是年少氣盛,惱恨非常,應道:"打就打,誰怕誰?」

它見我應答,巨喙尖尖,來勢甚猛,向我啄來。我雖法術不精,從小亦是打架的好手,當下不管不顧,與它撒扯在一處。見得它五爪如鉤,金戈勢洶,險險避過,緊追後翼啄了上去,兩爪扯了它背上一撮鳥羽下來。

兩只鳥兒打架,其實便與凡間的斗雞無異,只不過無人下注助興罷了。

打到興頭之上,鳥羽紛紛墜落,也不知是它的還是我的。我只覺全身好幾處疼得厲害,也只能咬牙苦撐。那鳥兒萬不曾料到我是這般無賴打法,冷冷一哂,竟也以牙還牙,避己之短,揚己之長,倏的一下又變作初時模樣,巨翼狠狠一拍,便將我扇將下去。

我身不由己在空中翻了幾個筋斗,急速下墜,猛然之間眼前一黯,眼耳口鼻之處被冷水激刺,胸口頓窒,竟是跌進了幽碧寒波。借著下墜之勢,我竟瞧見了幽暗深海之中正緩緩走來一位白衫錦衣公子,水波盪漾,衣袂輕擺,行若陸地。那白衫亮白刺目,似金烏之光盡數澆鑄在他一人身上,光耀奪目,一剎時周圍登時亮堂了不少。

四下里寒澀海水擠了過來,我很快五識不清。

再睜開眼時,頭頂上有一尾斑斕小魚輕輕游過,我伸出手去,才發現自己還是鸞身。念個訣化出人形去逗那小魚,那小魚從我手側溜走,又游了回來輕咬我的指尖,麻酥難當,我只感有趣,不覺輕笑出聲。

旁邊有一把低沉悅耳的嗓音道:"小小鸞鳥膽子不小,竟敢跟鯤鵬打架!"呼吸淺近,竟似在我耳邊拂過一般。

我側頭去瞧,頓時便似跌進了一汪暖泉一般,渾身噌噌發了一回熱。--面前的男子鳳目氳氳,劍眉入鬢,下頷溫潤,不笑也帶三分情,玉帶錦衫,金冠束發,正是溫雅佳公子。

這,便是岳珂了。

我那時化作人身不過是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又加之拘囿一方天空,每日里來去,不過就是那幾人。丹穴山雖有仙僮,但個個皆跪俯在丹朱鳳裙之下,哪里有幾分男兒氣度。今日初初見得這般鍾靈毓秀的男兒,又見他極親昵拉著我的手兒,將我贊了又贊,也不在意其上被那巨鳥鯤鵬抓傷,拿白色絲絹將我手背之上血跡擦去,抹了些香甜異常的膏葯,裹了起來。我那張被鯤鵬差點毀掉的面皮之上,忍不住紅了又紅uff0e

他不時俯身過來輕言柔語,鳳目之中全是溫柔憐惜,便如姨母赤焰見得丹朱跌傷那般關切的神色。又端了碗鮮美的魚羹來喂我。我從來不曾享受過這般溫柔相待。人家投我以惡語拳腳,我報之以拳腳惡言;人家拿溫柔細致來相待,卻教我無以為報。

我心中忐忑甜蜜,一時里猜測他錯認了人,一時里又確認他初次與我相識,恰如懷揣不為人知的隱秘,這隱秘暗藏美味誘惑,教人欲罷不能,一遍遍拿出來回味。

東海龍宮晶碧輝煌,後花園景色優美。我自掉落東海,得了岳珂送我的一顆避水珠,在水中行走如履平地,身體稍好一些,便在龍宮後花園僻靜無人之處閑逛。

有好幾次見著美麗的魚娘蚌娘,東海龍王姬妾,便遠遠避開,另尋他處。

這一日走著走著竟來到了一處茂密的珊瑚叢林。那珊瑚枝顏色多變,橙紅黃藍,各有風姿。我看得入神,一叢叢看過去,差點踩在一條白色的小龍身上。

那小白龍正微張著潤紅的小嘴,酣眠正好,頭頂一顆粉色的大珠,熠熠生輝。

我驚嘆一聲,倒從不曾見過粉色的珍珠,桃花正好異香撲鼻的顏色。那小白龍許是被我的驚嘆之聲所擾,睜開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將我看了兩眼,化作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少女,頭頂烏發之上正簪著那粒粉色的大珍珠,原來那珠子卻是被做了支珠釵替她綴發,甚是美觀。

這小姑娘也恰似一顆粉潤的珍珠一般美麗生輝,她仰起滿月般的臉兒,一派天真爛漫:"你是誰?我怎的從來沒有見過你?」

我面上不覺浮上一點緋色,教我如何告訴她呢?雖在龍宮住了這么些日子,岳珂倒還不曾向我提及要去丹穴山向姨母提親--哦,他至今不曾知曉我實是一只寄人籬下,無父無母的孤鸞。

我斟酌再三,才答道:"三太子乃是我的救命恩人!」

若無岳珂相救,我早已葬身茫茫碧波,這倒不是誑語。至於將來……我的臉又不禁燒了起來。

那小丫頭睜大了眼珠再將我瞧上一回,笑得鬼精,連連點頭:"我知道了,你定然是三哥在外面結識的女子,只是不知你的真身是什么?」

我雖覺她前半句話似有不妥,但想不出不妥在何處,又兼著她這般溫圓玉潤親切可愛,還是岳珂的妹妹,便帶了些討好的笑意,答道:"我的真身是一只鸞鳥。」

"那是什么?我怎么沒聽過?難道是陸地上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