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適可而止(1 / 2)

第二天我去公司後,便正好在門口撞見了江華,想到昨天的事情,我滿是歉意的和他說:「昨天真是對不起,把你一個人扔在那里。」

江華聽到我的道歉,他笑得很是無所謂說:「時間不湊巧而已。」

我想了想還是說:「要不,今天晚上我請你吧?」

江華推開了辦公室門,我跟在他身後走了進去,到達房間內後,江華才問:「您所說的請,是指哪種意義上的請?」

我略有些尷尬的說:「嗯……就當是繼續昨天沒完成的事?」

江華考慮了一會兒,他笑了笑說:「行,既然您都如此說了,我就勉為其難。」

聽到他這勉為其難的這四個字,我直接將手上的文件摔在了他懷里,江華朗聲笑了出來,之後他將手上有關於正德的後續文件給我看。

目前正德已經逐漸從負債的陰霾中走了出來,自從和易氏宣布合作後,股市倒是一點一點有了起色,銀行的貸款放了下來,又加上易氏的資助,公司也緩緩周轉了過來。

不過,就像江華說的那樣,正德遲早是要走到這一步的,不過是時間早晚問題,易晉只是將這時間縮短,然後順帶給了他一個機會,如果再等十幾年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相信不會有人像易氏一樣恰巧給了他這合作機會,正好救了他一馬。

從某種意義上來,曹正德算是運氣好的,正好趕在了這個節骨眼上。

在面對這個項目時,我倒心安理得了起來,處理了一上午的工作後,吸取到昨天的教訓,我臨時決定還是和江華一起在中午吃個飯。

江華倒是沒有任何意見,我挑選的地方,我們兩個人便在公司附近的一家中餐廳,坐了下來,我點的菜,江華這點倒是很隨和,什么菜都可以。

我點了幾個精致可口的小菜後,服務員便離開了,我給江華倒了一杯茶,他有些受寵若驚了,順手從我手上接過,然後動作很優美的替我倒了一杯,他放在我面前說:「這種事情天生是男人的事情。」

他說完,很體貼的順手替我擦掉杯身上不小心滴下來的一滴水,從江華倒水的動作就可以看出來,他應該是一個從小很節約的人。

別人洗茶杯的時候,總是滿滿的一杯茶浪費掉,而江華卻只是半杯,然後利用這半杯水將茶杯洗干凈後,再緩緩又倒了一杯,那杯茶正好離杯口有幾厘米的距離。

這個過程,桌面上也沒有滴落一滴茶水。

這是一個細心內斂的男人。

我有點好奇的問了句:「江助理是獨生子嗎?」

江華在聽到我這句話時,抬眸看了我一眼,他笑著說:「不,我還有三個弟弟妹妹。」

我略有些驚訝的看向他。

江華放下手上的茶壺說:「我出生於農村,那個年代普遍生孩子多。」

我沒想到他竟然會主動跟我說這些,他見我不說話,反而反問我說:「我的出生讓你很驚訝是嗎?」

我立馬解釋說:「我沒有任何驚訝的意思,而是我在想在那個年代,而且還是在你有三個弟弟妹妹的情況下,而你現在卻擁有這么高的學歷,你爸爸媽媽一定很辛苦吧。」

江華嘴角帶著一絲淺笑說:「怎么說呢,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家,要想供出一個高學歷的孩子,要付出的代價,遠比別人想象中的要多的多,記得當年我讀高中的學費,是我爸媽賣血湊來的,我讀大學那年,我爸為了供我出國留學,背著我賣掉了腎,死了,而我出國留學的學費,就是我爸的賠償款,不然就沒有今天的我。」

江華雖然說的風輕雲淡,可不知道我聽了會如此難受,因為這是一個我沒有接觸過的世界,在我的圈子,身邊的朋友出國留學都很容易,他們吃一頓飯,隨時都是好幾萬,每個人的父母都很成功,而父母對孩子的教育也很看重,隨便一節名師的音樂課就是好幾萬,沒有誰缺錢,也從來沒有人認為錢重要,重要過人的生命。

而且江華看上斯斯文文,看上去就像擁有良好的家教的一個人,實在看不出他的家庭是如此的難以想象,甚至是一言難盡。

用父親以生命為代價換回來的錢去留學,應該不好受吧。

江華說:「如果沒有當初的那些錢,也就沒有現在的我,可如果再回到當初,我寧願拿自己的前程似錦,去換我父親的命。」

江華低眸一笑說:「可是人生沒有如果,現實就是現實,容不下想象。」

我安慰他說:「也許這就是你爸爸願意看到的呢?他用自己的命換了你成才,現在你媽媽也想到福了,弟弟妹妹也有條件上學了,你爸爸看到如今這番模樣,肯定會是開心的。」

江華聽到我安慰的話,他笑著說:「這些事情也過去很多年了,也許確實如你所說,這是他想要的,既然是他想要的,我們誰也替他後悔不了。」

我說:「你爸爸很偉大。」

江華低頭看了一眼茶杯內的茶,他仿佛在自言自語一般答了我一句:「是嗎?我反而覺得他很蠢。」

她音量並不高,我聽的並不是很清楚,正當我以為是自己的幻覺時,江華抬起了臉看向我,轉移話題說:「要不要來點果汁?」

他這話題轉移的我有些措手不及,我當即搖頭說:「我喝茶就可以。」我想了想又問:「你呢?」

江華說:「我也無所謂。」

很快,服務員便端著菜走了上來,我不知道是心疼江華還是怎樣,之後整個過程便不斷往他碗內夾著菜,我說:「你多吃的,太瘦了。」

江華被我搞得哭笑不得,他說:「你這是同情我嗎?」

我隨口說了句:「我沒有,我只是突然想對你好。」

我說完這句話,又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用詞不對,可話已經說出了口,已然是來不及了。

江華便笑而不語,不再說話。

我們兩個人吃完飯後,我便讓江華自己先回公司了,然後自己去了一趟商場,買了很多孩子穿的衣服,男男女女全都有,我一個人氣喘吁吁提回公司後,正在工作的江華看到,嚇了一大跳,立馬走了過來,笑著問:「您買了什么?提了這么大袋。」

我摸著頭上的汗說:「給你……的。」說到這里,我立馬打了自己嘴巴一巴掌,喘勻氣說:「是給你弟弟妹妹買的,還有你媽媽的衣服,雖然不知道他們尺碼,不過我所有的碼數全都買了一套。」

這個時候,江華是真有些哭笑不得了,他說:「您真是可愛。」

後面兩個字我還沒聽清楚,再次摸了一把汗問:「你剛才說什么?」

江華笑著說:「沒說什么。」

江華隨著我蹲了下來,一起整理著購物袋內的衣服,佳琪走了進來看到這一幕後,差點驚呆了,當即捂著臉問:「易小姐,您搞衣服批發啊,哪里買來這么多。」

我沒有理她,將雖有衣服全都分好類後,便和江華說:「這么多衣服,我想總有一件你媽媽能夠穿,我還買了一些零食,到時候全給你寄過去。」

佳琪在一旁聽到我的話,才知道這些東西我全都是給江華的家人買的,她立馬眼神曖昧的在我和江華之間來回穿梭,我也沒有多想,我只是想回饋一下江華,這段時間他真的幫了我很多,算是我半個恩師了。

我再次說:「你千萬別和我推脫,就當是我的謝師禮。」

江華也沒有客氣,看了一眼里面的東西後,他說:「那我先替我母親和弟弟妹妹謝謝了。」

我笑著說:「不客氣。」

晚上回去後,我忽然很想去看看小奇,就算明知道自己靠近不了他,可我從未有過的如此強烈的思念他,大約是受了江華白天那番話的刺激吧,我希望我的孩子一輩子平平安安,順順利利,不求出人頭地,至少自己活地隨心所欲,快樂就好。

這真的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了。

我火急火燎趕到醫院時,在門外正好看到了小奇正坐在地下玩著玩具,而他的面前坐了一個男人,那男人手上正拿著一塊積木。

屋內燈光,房間內一大一小正坐在地板上無比和諧的玩著。

一旁的護士站在那里時不時笑著說句什么,引得小奇連連大笑,朝著護士撲了過去,然後舉著手上的玩具,說:「阿姨玩。」

那護士似乎和小奇特別熟了,接過了小奇手上的玩具,陪著他一起做了下來,和小奇一起玩著那已經堆了很高的積木了。

易晉就在那里看著,是不是往積木上搭一個,他搭的很穩,還引導著小奇搭,而小奇也對易晉很親近,不斷喊著:「舅舅,城堡又變高啦。」

易晉笑看他一眼,然後伸出手摸了摸他腦袋,雙眸里全都是毫不掩飾的父愛。

屋內的其樂融融,忽然讓我有種想進去的沖動,可當我剛邁開腿,身後便有一位護士走了上來,在我身後笑著問:「請問您是?」

也許我是不常來,所以這里的護士並不怎么認識我,我回了一句:「我是孩子的母親。」

那護士眼里立馬閃過一絲異樣,甚至是有些警惕,她說:「孩子的媽媽不能進去探望的,孩子的病情才剛有點好轉,抱歉了啊。」

我說:「可是」話說到這里,我甚至有些哀求的說:「可是我已經差不多半年沒有和孩子接觸過了,他現在有所好轉了,能不能讓我進去見他一面,試一試?」

那護士拉著我說:「不能的,您還是遠遠站著看一眼吧,不然我們會遭醫生罵的。」

門外的動靜吵到了屋內的人,易晉抬眸看了過來,看到門口站著的我,他將手上的積木遞給了正在陪小奇玩玩具的護士便站了起來,推開病房門走了出來,而小奇在易晉出病房時,隨著他的身影看過來了一眼,他看到了我,可看我的眼神里充滿了陌生,就像是從來都不認識一般,又滿臉冷漠的別過了頭,繼續玩著手上的玩具。

他高了不少,更加瘦了不少,本來就圓溜溜的眼睛在那愈發瘦弱的巴掌臉上有點駭人,在那一瞬間,我完全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忍了這么久,我也完全忍不了,我不顧護士的阻攔,朝著病房門就想沖進去,可誰知道門才握上門把手。

易晉從後面將我狠狠一拽,便把我抱在了懷里,他說:「你冷靜點。」

我當即便大吵大鬧說:「我冷靜不了!你放開我!讓我進去見小奇!易晉,你放開我!」

可他並沒有松開我半分,他說:「孩子現在正在恢復期,你能不能別倔!」

我哭著說:「憑什么你能夠見到孩子!而我卻不能!易晉我不相信小奇會如此抗拒我!我是他媽媽啊!生他養他的媽媽啊!他怎么可以如此抗拒!」

我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在說完這句話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心里只有一個執著的念頭,,我一定要和小奇見面,一定要抱抱小奇,我情急之下抓住易晉的手便狠狠咬了下去。

在易晉的手下意識松懈了一下後,我趁機便從他懷里掙扎了出來,連護士都沒有攔住我,我直接沖進了病房。

當我抱住小奇那一霎,本來還坐在那里玩玩具玩得很好的小奇,忽然像是見到了什么洪水猛獸一般,當即便在懷里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他用力的掙扎著。

面對他對我如此的恐懼,我捧住他的臉,一遍一遍告訴他:「小奇,我是媽媽啊,你忘記了嗎?我是媽媽啊,你不是最喜歡媽媽抱了嗎?這么久了,你想不想媽媽?媽媽好想你啊。」

我哭著對他說,可小奇掙扎的越發用力了,甚至拿著手上的積木來砸我的頭。

易晉和護士見病房內亂成了一團,便立馬沖了進來,將小奇從我手上奪了出來,易晉一把控制住我後,那護士趁機動作迅速的抱著大哭大鬧的小奇出了房間。

我想追過去,易晉又再次一把將我抱了回來,他鉗住我雙手說:「易小樊,你夠了!現在是什么情況你不知道嗎?!」

我說:「我就是知道現在是什么情況我才會來,你們說治療期大半年,讓我大半年不來見他,我做到了,可是你們呢?你們答應我的做到了嗎?現在為什么小奇反而越來越不讓我靠近了,我是他媽媽啊。」

我捂著胸口說:「你知道我現在什么感覺嗎?我現在心里就像是被人撕扯一般的疼痛,有哪個做母親的可以把孩子扔在醫院就不管的?!易晉,你讓醫生告訴我一個最終期限啊!我什么時候能夠見小奇!」

我死死抓著他的衣領說:「你告訴我,你讓他去告訴我,如果他不告訴我個最終期限,我今天就帶著小奇離開!」

我徹底爆發了,太久了,我和小奇分離太久了,我現在甚至發現這就是一個陰謀,為什么所有人都能夠見到小奇,能夠和小奇相處,唯獨我,唯獨我這個做媽媽的,什么都不行。

想到這里,我突然冷靜了下來,我站在那里死死盯著易晉,我說:「你讓心理醫生對小奇做了什么?」我搖頭說:「不對,不對,不對!」

我聲嘶力竭的指著易晉說:「易晉!小奇根本就沒有病是不是?!你讓心理醫生對小奇做了什么?你想用小奇來牽制我!這樣小奇就永遠被你掌控了!我去哪里都帶不走他!」

我將他狠狠一推,轉身就想跑,易晉又再次把我扣了回來,他陰著臉,沉著聲音說:「易小樊,我是孩子的父親,我會害他?你能不能冷靜點?你能不能別在這里發瘋?」

我打掉他的手說:「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帶走孩子。」

他冷笑了出來,指著門的方向說:「好啊,你要帶走是嗎?你看你現在能不能帶走。」

我轉身就朝門外走,在走廊的房間每一格每一格找小奇,可是都沒有見蹤影,護士不知道把小奇藏去哪里了,我站在走廊里有些崩潰的抓狂了。

怎么會這樣,現在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我站在那里有些茫然無措的看了一會兒,我又朝回走,易晉沒再病房了,只剩下幾個護士在那里收拾著房間內的玩具,我走了上去問護士:「易晉呢?」

那幾個護士目光又些閃躲的看了我一眼說:「我們不知道。」

我將她們收好的玩具狠狠一踢,那些收好的玩具便從箱子內傾瀉而出,我提高音量說:「說啊!」

那些護士都被我嚇到了,不敢和我多有爭辯,各自放下玩具就迅速離開了。

剩我一個人站在病房里,看著小奇曾經生活過的地方,易晉這個王八蛋!

我立馬掏出手機反反復復撥打著他電話,可那邊始終都沒有人接聽,我握著手機整個人有些崩潰的坐在了地下,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我已經走到絕路了。

在這樣的時候我只能打一通電話給江華,江華在接聽到我電話後,迅速趕了過來,當他見到我正坐在走廊木椅上哭著時,立馬走了上來,皺眉詢問:「怎么了?發生什么事情了?」

我緊緊抓住江華的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我說:「江華,你一定要幫我,孩子、孩子不見了。」

江華再次皺眉問:「孩子怎么會不見呢?」

我哭得語無倫次說:「易晉、易晉、易晉把孩子帶走了,孩子、孩子、有問題。」

我的話,江華完全聽不懂,不過他又像是聽出來了什么,他說:「你是說孩子其實並沒有問題,但是現在出現問題了是嗎?」

我用力點頭說:「孩子現在完全不認我了,我中了易晉的圈套了。」

江華把我從椅子上拽了起來說:「走,我們先找到孩子的心理醫生。」

孩子就是我的命,為什么易晉偏偏要碰我的命,為什么。

江華帶著我找到了這里的主治醫生,他正好從治療室出來,看我時,腳步略微遲疑了一下,這才朝我走了過來,喚了聲:「易小姐?」

江華朝他伸出手說:「您好,我是易小姐的助理,我叫江華。」

那醫生遲疑了一下,這才和江華的手輕輕一碰,他說:「您這是找我有事嗎?」

江華說:「我們是來聊聊孩子的病情的。」

那醫生了然了一下,他說:「孩子目前恢復的挺好的。」

江華說:「我們進您辦公室聊。」

那醫生見我們面色嚴肅,也只能隨著我們走,便帶著我們去了他辦公室。

到達那里後,護士替我們一人倒了一杯茶過來,那醫生客客氣氣笑著說:「目前小奇的病情有了很大的進步,我想在過段時間就可以康復出院了,現在易先生過來,也可以和他玩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