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們比他們見的世面多，但這眼界啊，還真不一定比得上……」

周鎮海點頭，「那是，這些小子，一有機會就上網，一上就不想下來，還什么都看。」

他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挺驕傲。

因為話里的「這些小子」，他實際說的是自己兒子。

「說起來，給家里裝個寬帶的好，」徐軍水說，「別讓他往網吧里跑，那些網吧，不但環境差，人也雜，」

「周晨這孩子，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他難道還會因為上網而荒廢學習？」

「是，該裝一個，」周鎮海點頭。

嘖，這就又得花一筆錢。

看著他的神情，徐軍水在開發區管委會前面的廣場旁把車停了下來，「老周，錢的事，你不用擔心，辣魚干工廠的事，都已經定了下來，我們會幫你湊起來，」

「海鮮網這個項目的先期投入，你和弟妹也別愁，包在我身上……」

周鎮海馬上說，「不，這當然得我們自己湊。」

「你聽我說老周，」徐軍水搖下車窗，又掏出煙來，「船廠你有好長時間沒去，我跟你說，這兩年的生意，是真的不錯，錢也是賺了一些，看形勢，這樣的好日子，應該還能持續一陣子，」

「只是，我總是覺得不安穩，不瞞你說，我晚上經常睡不著覺，總擔心一覺醒來後，是不是會形勢大變？」

「今天這些那么多人提著現金來搶的船，明天會不會無人問津？」

「你知道，這樣的事，不是不可能發生，造船這個行業，真是跟著大勢走，偏偏這大勢，又是那么的變化無常，沒人說得准，」

「所以哪怕現在形勢好，船台我也不敢新建，就怕還沒建好，形勢又變了，」

「每一次安放龍骨的時候，我心里其實也都懸著，等到造好了，會不會沒人要？」

「別看現在紅火，只要形勢一變，有幾艘船壓在手里，呵呵，」他搖頭苦笑，「我這日子……」

夏雲強他們都有些羨慕的船廠老板，在車里輕聲和老友絮叨著那些一直壓在心里，卻無從傾訴的苦處，車外陽光依舊燦爛，剛下班的年輕人，三三兩兩的，無憂無慮的說笑著從外面走過。

「你看看我的頭發，」徐軍水低下頭，「染了，但白頭發還是蓋不住，」

周鎮海有些詫異，這真的比自己的白頭發還要多。

「說真的，我都有些懷念以前的日子，畢竟那會雖然賺錢少，但不用操這么多心，國營船廠嘛，」

「我這些日子一直想做新的投資，但干造船干了半輩子，其它行業都不熟，想到的那些主意，感覺都還不如造船有前途，你這個主意，那是真的好，你這真是幫了我大忙，」

「只要我們把這個項目做好，下半輩子就不用操心了，所以真的，不說我們的交情，就沖這個，我得好好感謝你，這些錢，我先幫你墊了，你得給我這個機會……」

周鎮海很堅決，「軍水，一碼歸一碼，辦廠的錢，讓你湊就已經很感謝，海鮮網這邊的前期投入，當然得我自己想辦法，放心吧，我們還是能湊出來的。」

「你個老周，」徐軍水彈掉煙頭，「那要不這樣，辣魚廠那邊，我給你挪兩百萬，你聽我說，你是不是得考慮置辦一輛車？這么多事要做，沒車多不方便，放心，當然不白借，你按銀行的標准給我付利息。」

周鎮海依然搖頭，「說好的一百萬就一百萬，你能幫一百萬，就已經非常夠意思，其它的，我自己想辦法。」

「你看吧，估計一會他們又都會給你打電話，」徐軍水重新發動車子，「誰都知道，你這個主意，能給我們帶來多大回報，」

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會主動加碼？

哪怕這兩年他著實賺了不少錢，但就周鎮海說的一樣，能借他一百萬辦廠，就已經很夠意思，足夠還周鎮海當年的人情。

「我沒有其它意思啊，現在一百萬還是兩百萬，對我區別不大，左右不過一艘船的事，你呢，不用操心錢的事，就能有更多的心思放在海鮮網上，就能更快替我們賺錢……」

「……你不要多想，不要和我見外，就和老盧說的一樣，將來，將來再有其它好主意時，記得我就行，」

周鎮海心說，這個，怕還得靠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