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道心拳意真如一(1 / 2)

道果 戰袍染血 1620 字 2020-1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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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一出,四周寂靜。

那七人面露詫異,而甄知佐和張華章同樣心中一動。

周圍,文思變化,朝邱言壓迫過去的文思微微散開,留出些許空隙,正自消散的天沖魄重新凝聚。

「你未聽過先生教誨,如何能大言不慚的說我理解不透?」賀書長眉頭皺起,上前兩步,「吃喝為外,先生的定性說,讓我等超越自我,飲食穿腸而不生蘊,無所住而生其心,雖接觸萬物,但不執著……」

起先,他的情緒略有波動,似是被邱言的人欲、人性之言所驚,但很快平靜下來,整理了思路。

「君子循天理,故日進乎高明;小人殉人欲,故日究乎污下。你不過混淆視聽,本質是將『利』字,變了個花樣說出來罷了,世上總不缺蠅營狗苟之人,莫以為換了個花樣,就能蒙混得了我,你身上有市儈之氣,學問豈能與利祿混為一談!我等要做的,是告知世人真諦,讓他們的思維升華,從而遠離污穢,立意崇高!」

這話他說的義正言辭,連觀論的人都有不少暗自點頭,覺得確實如此,他們這些人讀書之後,便都感到心境升華,與市井小民已經不同了。

邱言卻搖頭笑道:「你斥別人紙上談兵,卻不知紙上談兵的是自己,自以為通透天理,要教化他人,卻脫離實際。我曾聽說,有乞丐論官,說當官每日食十張大餅,可見沒接觸過,只憑想象,終究受限於所知。賀公子你出身高貴,可曾見過農人在田間忙碌?你讓別人心境升華,莫非升華後,就能如你般錦衣玉食了?又或者只靠說教,就能讓萬民融融?」

賀書長淡然一笑。說道:「錦衣玉食只是表象,真正的收獲是內心的安寧,明心見性,廓然大公!」說話間,他流露出一種高山仰止的意境,引得蔡櫻心神恍惚。

邱言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么?」賀書長皺眉問道,心中的不快越發濃郁。

「我嘗聞有人四體不勤、五谷不分,今日聽君一席話,才知不虛,」邱言說著說著。竟吟了半首詩來,「時人不識農家苦,將謂田中谷自生。無人勞作,那田里的庄稼難道會自己長出?你說逐利污穢,如果農家不種地、不去賺得銀錢養家,只求個內心安寧平和?這日子怎么過?」

賀書長眼皮微動,意識到自己中了陷阱,正要開口,但邱言哪會給他這個機會——

「家境殷實如賀公子者。即便不事生產,每日談玄論道,子女一樣享盡榮華,而且子女長成後。還能繼續談玄論道,可農家若只求天理,不事生產,不說討不討得到老婆、會不會絕後。單是沒人種糧,你我吃什么?連吃都吃不上,餓都餓死了。還求什么天理?」

說到這,連張華章都忍不住面色微變,他沒想到,邱言簡單問了句「吃不吃飯」,竟能衍生出這么一番道理,隱隱抓住了賀書長的命門。

賀書長固然博學多才,卻沒怎么接觸過田間地頭,閱歷僅限士大夫圈子,此乃其短,日後書院肯定會彌補這點,現在卻被邱言抓住,須知,邱言可是剛從民間游學而來。

賀書長同樣注意到了問題,知道不能任由邱言發揮,遂做出虛心請教的模樣,問道:「既然邱兄對尋常小事這么有見地,那對於兩位先生的學說、主張定然也有研究,不妨說說見解?」他這是要將話題引回純粹的學術,回到自己擅長的部分,掌握主動。

「這正是我要說的。」邱言一口應下,干脆的讓賀書長心頭一顫,隱隱有不祥之感。

「我說你未理解通透,緣由就在此處,」邱言一邊說著,一邊走了過去,從果籃里拿出一顆蘋果,「就像這蘋果,餓的時候,吃一個足以充飢,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豈不就是天理?」

「自然之事暗合天理,此言不假,此乃格物之道,不正合明心見性之說?」賀書長搖頭嘆息,仍試著引導話題。

邱言卻彎下腰,從籃里又拿出了一顆蘋果:「吃一顆蘋果就能飽腹,卻占著兩顆,這才是人欲。」

說完這句,他抬手一揚,將其中一顆朝賀書長扔了過去,後者下意識的接住,抬頭朝邱言看去,臉露疑惑之色。

蔡櫻則是面露怒意,以為邱言想襲擊賀書長,立刻站起身,正要斥責。

沒想到,邱言卻看了她一眼,笑道:「吃一顆可飽,這是天理,但生生占著兩顆,就是人欲;娶一妻而享魚水、得天倫、延續後代,這是天理,而仗著才華、勢力、力量,去占有更多、左擁右抱,就是人欲。」

他話中隱含的含義,讓蔡櫻愣在原地,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其他人聽到這番話,同樣陷入沉思,連對邱言有所輕視的張華章,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

而賀書長的臉色陡然一變,暗呼不妙。

邱言收回目光,抬起手中蘋果,又指著賀書長手上的蘋果,繼續道:「一果既可飽腹,我獨占兩果,而你本空無一物,我現在分給你一個,則兩人皆可活,豈非就是大陳先生所推崇的『仁』?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

這話讓賀書長都是神色一滯,笑容僵在臉上。

那張華章則是「噌」的一聲從椅上站了起來,甄知佐、以及七人之首各自色變。

邱言的話語還在繼續——

「探究天理,搞清楚如何分發蘋果,讓『仁』擴散,惠及萬民,而不是只求自己安寧。賀公子天生不凡、天賦異稟、家世旁人難及,你已占了這么多東西,既然探究天理,就該想法子讓旁人與你共榮,但如今卻自視甚高,只想獨善其身,對得起自己擁有的一切么?你這心里安寧之說,才是人欲!你敢否將之滅絕?」

賀書長噔噔噔的連退幾步。臉色蒼白,身周文思隱有離去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