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絨慢慢走過這條長廊，在相框折射的昏暗光影里輕輕伸手，推開了半掩的大門。

舞台上遠遠投下柔柔的燈光。

咿咿呀呀的唱腔與古老沙啞的樂器伴奏水汽般撲進她的耳朵里。

聽覺與視覺仿佛都被蒙了一層霧。

她一步步走進去，在三三倆倆的零散觀眾中，沉默的坐了下來。

「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

昏暗燈光里，杜麗娘一雙手藏在白色水袖之下，在舞台上輕挪蓮步，一雙眼從粉墨妝容里透出清幽的惆色來。

顧絨怔怔看著那在空氣中盪漾散開的白色裙擺，綿長哀愁的唱腔里，那裙擺在她視線中旋轉成讓人頭暈目眩的花，而當那旋轉停下來時，蒙在眼前的霧氣漸漸散去了，她看到那個輕捻手指，執扇遮面，朝她望來的伶人，有一雙溫柔哀愁的眼睛。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賦予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更加細膩的音色與唱腔從朦朧的舞台上傳下來。

四周的客人不再零散稀疏，而是座無虛席。

顧絨坐在滿堂沉默的觀眾當中，怔怔看著台上那個執扇的花旦。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長長的調子里，場景再度變幻。

台下無人，台上紅妝的母親水袖輕甩，裊裊娜娜的轉身，露出削蔥般的手指，朝女孩的額頭上輕輕一點。

「毛毛怎么又快了？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要到最後一個詞的時候才能甩袖子。」

像是斥責，她的聲音卻很溫柔，帶著笑意，

「昆曲很講究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唱腔都是從古時候流傳下來，一點點都不能變，毛毛再來一遍。」

女孩懵懵懂懂，卻努力的跟著母親的節奏，稚嫩的聲線跟著她成熟的唱腔，一個字一個字的學，笨拙如初降人世咿呀學語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