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哪里有漏洞,就見她立在花崗石側,仰望過來的目光盈盈閃閃,嘴唇哆嗦著似要說什么,卻又最終深吸了口氣,退後三步,斂衽拜倒在地上,華麗的鳳紋赤衣散伏在青草叢上,背後是懸崖。
「太後這是何意,快快……」葉青一驚,就連忙上前。
「劉使君」
太後這樣大聲喊著,她直起腰,傳國玉璽已被她拿在懸崖口,很明顯是威脅,不僅僅這樣,她自身都是後傾,只要再過一步,就連人帶著玉璽摔下去——這頓時使得葉青站住。
芊芊見此,默默手按法訣,絲絲青藤在對方腳下無聲探出攀沿……她突一皺眉,玉璽壓制下,度很慢,她不由悄聲傳聲:「拖一下。」
葉青已在思量,忽靈機一動,臉上故意露出好氣又好笑的神色:「太後欲效藺相如還璧歸趙故事?玉還是當年那塊玉,臣卻非是秦王,不過眼下城池還是有些,太後和寧姬欲要湯沐封邑?這都能給之,既有所求,何不說來,何必作此態呢?」
「湯沐封邑,本宮豈欲求此。」
涼風的山崖畔,這赤衣翟冠的華貴女子再回時,眼里已滿是淚水,罕見如此低聲下氣祈求,甚至不以太後的身份,卻透出了一種絕然。
不經意間挪動了下,無巧不巧避開了芊芊剛要完成的青藤陷阱,她完全不懂法術,明顯還沒留意到這布置,卻碰巧這樣做了,而且見葉青不出聲,情緒已真正有些不穩。
葉青收斂了笑意,盯著太後和玉璽沉默,知道自己這次栽了……這該死的下土天道。
吐一口氣,褪去多余的偽裝,平靜望著太後:「說吧,你想要什么。」
這瞬間曾生在前世別州的各種事涌入心中,在關鍵的歷史過程里,是聽聞著地上人遭遇下土天道屏蔽或於預。
這或是一種陷阱,又或是一種「天降大任於斯人也」……
更可能是兩者都是
下土天道注意到了你這個勇士,打破這陷阱,自有高收獲,但是這難度,幾乎是離死不遠了。
只看她定定注視過來:「懇請救洛陽百姓三百萬,文武百官,先帝諸妃、諸公主,以及宗廟、南北兩宮、少府藏、武庫藏、太學、明堂、二百里故居家園」
於脆全說得了,葉青捂額:「怎不說還有前漢高祖廟?」
「對,還有前漢高祖廟」
「……」葉青一笑,瞥了眼地上重新開始成型的青藤陷阱:「這是我才需要考慮的事,對你有何好處?」
太後怔一下,想了想:「洛陽盡焚,本宮又有何面目,去見漢家?」
聽了這話,葉青心中一凜,真正上上下下打量著她,他在洛陽時熟讀史書,瞬間想到前漢末代太後王嫫故事。
王嫫投火而死,自言無顏去見漢家,此時,又有一個太後,這樣倔強的站在了懸崖口,以身持璽,這樣說。
葉青心里感念,肅然起敬,這時卻還是徐徐說著:「臣是漢室之後,並非王莽,太後自可受新朝之封,無需憂慮後事。」
「啊?」太後怔一下,看這男人似笑非笑,感覺這句有點不對,還沒有來得及想,只聽「嘩」一下,青藤躥起如網將她捆綁個嚴嚴實實,就自懸崖側上,把她拽了回來。
太後漲紅著臉,就要扔掉玉璽,被葉青一個進身鎖住她手腕。
要不是不能碰這玉璽,自己哪里需要這麻煩?
「劉玄德,你無恥小人下作……」
翻來覆去就這幾句,葉青聽而不聞,捏著她手腕把玉璽塞回她懷里:「拿好了……你們這些太後,一個個就這么愛扔玉璽?」
太後臉色漲紅,有些屈辱,有些憤怒扭動掙扎著,就聽到葉青走遠腳步聲,隱有和夫人說話的聲音……這算什么?
一怔之後,突想起剛才嘲笑,這說的是王莽另一位是他姑母的太後,被王莽逼迫取璽時憤怒砸了玉璽,造成一角破損只能用金補鑲上去,那他的意思是說
「我答應你,但能救多少我不知道。」這時,這個男人回過來,聲音順風傳來,平平淡淡,但落在她耳中卻如同天籟。
「真的?」她並非是無知之人,自是知道,現在對葉青最重要的是整頓聯盟,真能掌控聯軍,就算是洛陽焚燒又怎么樣?
四十萬大軍足以掃平任何障礙
「太後放心,有所為有所不為,我既答應,自不會後悔。」葉青淡淡一笑,說著:「何況太後為宗廟社稷不惜以死相殉,備又豈能冷血坐視?」
「若有禍端,自當擔之」
這話一落,玉璽的光隨之一下一下閃著,青藤網縛散去,太後衣衫凌亂,默默撫衣,心里卻一根弦頓時松了開來。
遠方黑暗的天際,西傾的天子氣微微晃動一下,似無什么變化,又繼續西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