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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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姨娘的喪事辦得還算隆重。

生前雖然不得寵,但到底是九哥兒的生母,九哥兒過繼到大太太名下,她也沾光。她的喪事,花了三百兩銀子。

是前幾年去了的三姨娘的十倍不止。

三姨娘不過是草草買了一口棺材,沒讓她被草席裹著,也沒有進楊家的私墓,到亂葬崗上一埋了事。

九姨娘在楊家停了七天的靈,這才把靈柩運去寶雞,立夏不知道從哪里打聽來消息,告訴七娘子,九姨娘的墳定了,就在楊家祠堂後頭老七房王姨娘旁邊的小角落里,雖然偏,但是好歹也有座碑,上頭也有姓氏,將來九哥祭拜的時候,不至於找不到生母的墳。

大老爺還親自來給九姨娘上了柱香。

大老爺過來了,姨娘們,也就跟著出動了。

大姨娘和五姨娘是一道過來的,兩個人都握著七娘子的手,說了些惋惜的話。

「九姨娘生得好看,所以就命薄。」大姨娘是睜著眼說瞎話,九姨娘的長相在楊府姨娘里,不過中下。

七娘子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能為楊家誕育兒女,是姨娘的福分。」她答得滴水不漏。

大姨娘看她的眼神有點驚訝,又有一絲欣賞。

五姨娘上過香,擦著眼睛,「沒想到九姨娘去得這么早……唉,當年她進府綉花的時候,才止十八歲。」

九姨娘原是進府做綉娘的,早前也說過一門親,還沒過門夫婿就沒了,因此她進府綉了兩年花,才被大老爺拉上床,生下了七娘子和九哥兒。

五姨娘這話要比大姨娘還陰險,大姨娘只不過想勾起七娘子對大太太的不滿,五姨娘這話,卻是隱隱指責大老爺不安份。

七娘子垂下眼,就要說幾句綿里藏針的話出來。

她就想到九姨娘這時候,總會一把握住她的手。冰涼的手心連一絲絲溫度都沒有,無言地告誡著七娘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七娘子的眼淚就流了出來。

大姨娘五姨娘齊齊一怔。

她們都是大太太的貼身侍女被抬了姨娘,現在也常到主屋走動,服侍大太太,與九哥兒相處的時間很多。對九哥很是熟悉,九哥兒前幾年還小,性子很驕縱,底下的人稍微做了什么冒犯的事,一下就哭起來。

私底下,大姨娘和五姨娘常議論:到底是九姨娘的種,哭起來那滿面涕淚的下作樣,與九姨娘是如出一轍。

九姨娘被收房,是一路從家哭到下轎,從下轎哭進新房的。

哭得鼻涕眼淚沾得到處都是,大老爺嫌棄得當晚就睡在三姨娘屋里,碰都沒碰九姨娘。

私底下,這個笑話傳了很多年。

七娘子哭起來卻不是這樣。

兩行眼淚靜靜地滑下臉頰,肩頭一抽一抽的,就好像被雨打著的迎春花,孱弱嬌嫩,又那樣精致。

大姨娘就笑了,「好孩子,別哭了。仔細別哭腫了眼睛,就不好看了。」

七娘子便掏出帕子,細細地抹去了臉上的淚水,白皙的小指頭屈在素帕邊緣,她的手仿若一朵才開的白蘭花。

七娘子舉止優雅,不下二娘子。

大姨娘微微眯起眼,笑得更為親切。

「九姨娘去得雖然早,但卻有你們這一雙兒女,」她按了按七娘子的肩膀,「好好長大,你姨娘在天之靈也能安心。」

大姨娘與五姨娘雖然有些臉面,但一直無兒無女,在後院里就像是無根的浮萍,只能靠著大太太討生活。大姨娘這話有點自爆其短的意思,不過含得很深。

滿院子都說大姨娘其實是個善心人。

七娘子就覺得,原來要得到大姨娘的善心,也是有條件的。

「多謝大姨娘。」她細聲說,對兩位姨娘福了福身。兩位姨娘連忙避到一邊,不敢受她的禮。「將來到了主屋,還要請兩位姨娘多加關照。」

五姨娘看了大姨娘一眼,也擺出了和氣的笑。

「哪里談得上關照不關照,七娘子有事,只管來問我們就是了。」

兩個姨娘又說了幾句客氣話,就離開了南偏院。

還在正月里,南偏院雖然有了喪事,但也只敢把紅紅綠綠的吉祥物事摘一摘,七娘子身上穿的,還是姜黃色的襖子,只有鬢邊插了一朵白花。

梁媽媽進了院子,就看到七娘子站在檐下望著淅淅瀝瀝的冬雨發呆。

「七娘子。」她未語先笑,圓臉一團和氣。

七娘子連忙也露出一個笑。

「梁媽媽好。」

「七娘子好。」梁媽媽收了傘,先洗手到屋內牌位前上了一炷香,這才出來拉住七娘子的手,「七娘子瘦了。」

「這幾天忙得厲害。」七娘子露出了一點疲憊。「晚上也睡得不好。」

梁媽媽眼中閃過了然。

七娘子還睡在南偏院,和靈堂就隔著一層簾子。才剛七歲……睡得不好,也是很正常的。

七娘子是在催問自己什么時候能搬到主屋,小小年紀,話倒是說得很婉轉。

梁媽媽就笑了。「七娘子別是認床吧,今晚到了主屋,要是還睡不好,那就麻煩了。」

「倒不認床。」七娘子柔柔地說,她的聲音就像是江南岸邊的春風,不知不覺間,聽得人嘴角都要翹起來。「就是天氣寒暖不定,實在惱人。」

梁媽媽嘴角就不由得被這柔柔的聲音帶得上翹了。「噯,今年的春天是來得遲了些。」

她又問七娘子,「七娘子現下跟著哪兒吃飯?」

梁媽媽和王媽媽都是大太太身邊的紅人,王媽媽專管賬上的事,梁媽媽管的就是人事任免。九姨娘去世後,七娘子一天三頓就換到了小香雪開,立夏每天跑小香雪給七娘子端菜,有時候到了南偏院,飯菜都涼透了。

還好有小風爐,可以熱一熱再吃,不至於落下胃病。

七娘子雲淡風輕,「現下都到小香雪去吃。」一句訴苦的話都沒有說。

梁媽媽臉上的笑更盛了。

「……倒是個有些城府的。」她回到主屋,向大太太回報。「晾了這七天,吃了七天的冷飯,就好像日日都是大魚大肉似的,並沒有一句抱怨。」

大太太挑了挑眉,「哦,」怕的不是有城府,怕的是九姨娘帶出了個上不了台盤的村小姐,又或者,把七娘子養得太嬌嫩了。那,大太太就為難了。「四姨娘去了嗎?」

「大姨娘和五姨娘一早就去了。」梁媽媽溫溫笑著,「七房、八房也有丫頭或媽媽去拜祭。倒是四房一直沒見著動靜。」梁媽媽手底下使出來的人遍布楊家,論消息靈通,大太太也比不過她。

大太太沉思起來,四姨娘這是什么意思?年前和九房走得熱火朝天的,九姨娘死了,卻不去打個呼哨。

放長線釣大魚,四姨娘或許是要有大動作了。

「太太,」梁媽媽又說,「老奴覺得……火候差不多了。」

七娘子已經守了九姨娘的頭七,看得出,這是個有城府,能沉得住氣,說話做事都比較得體的小姑娘。進主屋被大太太養,已經是夠格的了。守過頭七,再不接到主屋來,四姨娘就有話柄向大老爺告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