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備嫁(2 / 2)

二娘子的嫁妝本來就商議好了,十月二十一日就先發往京城。

全蘇州城都轟動了起來。

楊家雖然也有自己的碼頭,但那小小的水路,走不了裝嫁妝的大船。還是先用車馬拉到碼頭,卸貨裝了大船直上京城。

再說,陪送的嫁妝也是要一路招搖到婆家,才能炫耀女家的財富。

金玉如意……整塊玉琢的盆景……都明晃晃地擱在了外頭。

一路竟是招惹了成千上萬的人圍著看,碼頭里里外外擠得水泄不通,還擠掉了十多個人入水。

大老爺特地和水軍打了招呼,出了四艘船護送嫁妝上京。又叫人帶話給漕幫首領,命他沿路照看。

「這幾年從南到北,年景都說不上好,南邊還好,我們北邊的老百姓常年歉收,逼租又緊,鬧得家破人亡的都有!」許夫人倒是很贊同大老爺的謹慎。「小心無大錯,有了漕幫上下打點,也就沒有誰敢打我們家的主意了。」

說這話的時候,幾姐妹也都在堂屋坐著。

二娘子還好,三娘子卻是露了驚訝。

「還以為如今天下承平!」

大家都在忙著二娘子的婚事,溪客坊這邊的動靜一時也小了下去。

畢竟沒了大老爺撐腰,四姨娘也鬧不出什么風波……在二娘子就要出嫁的關頭,以四姨娘的聰明,也不會分了大老爺的心思。

三娘子就恢復了那喜氣洋洋的樣子,成日里帶著一臉喜盈盈的笑。

「天下承平!」許夫人和大太太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笑起來。

七娘子也不禁莞爾。

五娘子就撇了撇嘴,附到七娘子耳邊。

「無知。」輕聲編排三娘子。

三娘子看了五娘子一眼,面上的喜氣就有些掛不住了。

還是許夫人出面緩頰。

「現在北邊說不上太平,很像是又要打仗的樣子。」她就看了看大太太,「你們楊家在西北根深葉茂,知道得恐怕更清楚吧。」

大太太也沒有回避的意思。

「你們這些深宅大院里的小娘子,成日里錦衣玉食,哪里知道百姓的苦!」她就搖了搖頭。「北邊連年征戰,千里赤土……也就是江浙一帶太平,江西、雲南,哪一年沒有造反的?」

幾個小娘子都聽住了。

連姨娘們都聽得聚精會神。

古代信息傳遞不便,高門家的女眷,更是長年累月都不能出門,見識短淺些,也是很自然的。

「江南終究還是富庶,北邊連反都造不起來了,一有飢荒,就餓死人,哪還有造反的力氣!」許夫人就和大太太說起了西邊的戰事,「這兩年就算還打不起來……」

幾個小娘子互相看看,都覺得身上的衣裳失了顏色。

五娘子也問七娘子,「北邊那么窮,你們的日子好不好過?」

雖然五娘子有些任性,但到底最近行事透了心虛,未敢氣高。七娘子也不是得理不饒人之輩,連日來在西偏院,抬頭不見低頭見,兩人也漸漸熟稔起來。

「楊家到底是大族,寶雞一帶也比較太平,不算難過。」七娘子就笑著輕聲回答。「其實我們也很少出門,不大曉得外頭的景況。」

六娘子也好奇地湊到了七娘子身邊。

七娘子也沒有避諱什么。

她一直很慶幸自己生在富貴之家,盡管前幾年的生活,稱不上錦衣玉食,但好歹也衣食無憂。

在這個時代,如果生在了窮苦人家……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屋外又有人進來回報:福建王家來人上門送禮,並給大太太請安。

三娘子頓時有些局促起來,靜靜地盯著腳尖,沒有說話。

大太太就掃了三娘子一眼,不動聲色地和許夫人交換了一個眼色。

許夫人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

「既然是王家來人,你們就回避一下吧!」大太太吩咐二娘子。

三娘子就有些發急。

正是因為王家來人,三娘子才不能回避。

上門提親前,王家總要派人來看看三娘子。不然,若是說回去一個其貌不揚的丑姑娘,王家的面子往哪擱?

四姨娘眼神也是一閃。

但大太太都發話了,幾個女兒也都起身魚貫外出,三娘子也不好滯留。

只得心事重重地墜在了人群末尾,正好和王家來請安的媳婦打了照面。

「三姐!」四娘子就扭頭和三娘子說話。「想和你商量個事!」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就拐進了百芳園里。

六娘子看在眼里,回頭和七娘子咬耳朵,「親妹妹就是好,平時再寡言少語,遇事也知道幫襯姐姐。」

四娘子也的確罕見地露出了機靈。

七娘子只是笑,沒有應聲,倒是五娘子邀六娘子,「一道去看九哥呀?」

六娘子轉了轉眼珠。

「一道去吧!九哥獨自在床上,也無聊得很。」七娘子溫聲道。

六娘子這才笑開了,「也好,最近百芳園里吵鬧得很,來來往往都是人,到西偏院躲躲清靜。」

幾個人進了西偏院,就見到立夏站在廊下和上元說話。

白露被撥到了九哥屋里,上元就多了表現的機會。

平時立夏總有顧不到的時候,上元就被提拔到了屋里,時不時也能撈著在七娘子身邊說話的機會。

這丫頭性子沉穩,雖然老實了些,但勝在穩字,一番相處,和立夏倒是有了交情。

見到幾個楊家女兒進了屋,兩人都迎了上來。

「說什么這么開心!」五娘子就笑著問了一句。

「父母帶了些話進來給我。」立夏大大方方地回,一邊給五娘子打起了簾子。

五娘子也不在意,拉著六娘子進了西里間,很快,西里間里就傳出了九哥的笑聲。

立夏就輕輕扯了扯七娘子的袖子。

七娘子有些納悶,和她一道進了東里間。

「封太太托人來傳話,說是院試放了榜。」立夏難掩一絲興奮。「封公子中了秀才。」

七娘子也不由得有些吃驚。

不要看秀才這兩個字似乎司空見慣,實則在大秦,很多讀書人終其一生也不過就是個童生。秀才這功名雖小,但已經是躋身於社會的中流階層,算是士大夫了。

考中了秀才,就能進府學讀書,專心備考鄉試……若是鄉試能夠中榜,那就是舉人了,也有捐官的資格。初娘子的夫婿李意興來求親的時候就是秀才功名,在家日夜苦讀,為的就是考上舉人,給李家掙個出身。

想不到封錦小小年紀,居然能考中秀才!

她一下高興起來。「榜上幾名?是稟生還是增生?」

稟生,意思是由國家按月發給糧米,一府的稟生一向不過數十名,增生就是數十名開外的生員,雖然也是秀才,但就拿不到糧米了。

「是案首!」立夏高興地回答。

七娘子卻一下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