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洗塵(2 / 2)

女人們就在聚八仙圍坐,大太太與二太太帶了女兒們坐了一桌,大太太嫌姨娘們費事,早早地就都打發回住處去了。

酒過三巡,不免就議論起朝局。

「現在看來,王家也算脫身得早了。」大太太不免感慨,「怎么都撈了個虛銜,現在落馬的那幾個大人,連虛銜都沒撈著,更有倒霉的,還被抄了家!」

圍繞著太子出閣的問題,京中已是連番腥風血雨,第一批倒台的幾戶人家,此時都無比慶幸——至少是保住了身家性命。在如今這白熱化的爭斗中,出局可就不僅僅是摘帽子那么簡單了,抄家滅族的危險,那是實實在在的。

眾人都唏噓起來。

都是士大夫,就算素不相識,也有唇亡齒寒的感覺。

「也不知道要鬧到什么時候!」二太太也很感慨,「現在京里,沒有誰不是戰戰兢兢,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輪著了自己倒霉。」

大太太乘機教育女兒們,「妻賢夫禍少,這幾家里就有女眷四處串聯、貪財枉法,才招惹了麻煩上身,這日子還是得安安穩穩的才踏實,萬萬不能吃了碗里想鍋里,行得春風望夏雨,指望一步登天……都知道了?」

眾女兒都斂容稱是。

五娘子就關心地問,「也不知道幾個姨姨、舅舅家怎么樣!」

大太太笑了笑,「這就不是你操心的事了。」

反倒是二太太回答五娘子,「都好著呢,幾家根深蒂固,平時行事也都謹慎,沒有落下什么把柄!」

五娘子就松了一口氣。

初娘子看在眼底,就打趣起了妹妹,「進一次京城,倒成了小大人,也懂得操心了。」

三娘子笑嘻嘻地笑話五娘子,「恐怕是惦記著許家表弟吧!」

五娘子卻很坦然,「家里兄弟少,我和表哥又投緣,當然會惦記他!」又問,「表哥最近還好嗎?」

大太太目光一閃,看著五娘子的眼神,多了幾許深意,「還好!聽說許家正要上表請封世子,以後鳳佳這孩子的身份就更尊貴了。」

二太太不免笑,「鳳佳這孩子也不容易,前頭幾個兄長雖然是庶出,但都很是能干,想必今次請封世子,私底下也沒有少費工夫。」

說到許夫人的不容易,大太太雖然面上不說,心底自然有幾分寬慰。

「別人的家事,我們就不要議論了。」她的語氣很寬和。「鳳佳和太子年紀相當,又得到皇後的青眼,請封世子,也是遲早的事。」

大戶人家的女眷聚會,平時也就是這樣東家長、西家短地議論著權貴圈子里的新動向。

「權家和達家的婚事,聽說又耽擱住了。」二太太就和大太太議論起權家的事,「權家一向低調謹慎,也不知道是嗅到了什么風聲,事到臨頭,又有反悔的意思……」

「張太太也和我提過!」大太太點了點頭。

孩子們就有些無味——朝堂上的事,與她們的利益息息相關。這種家長里短、男婚女嫁的瑣事,卻很少能讓她們燃起興趣。

六娘子就拉了七娘子到聚八仙外頭撲蝴蝶。

「聽說權家的二少爺英俊文雅,有魏晉遺風!」她和七娘子咬耳朵,「他來給九哥看病的時候,你見著他沒有?」

「的確生得很不錯。」七娘子就笑著滿足了六娘子的八卦**。「魏晉遺風么,也有一點吧。」

「和表哥比怎么樣?」六娘子興致盎然。

可憐這群豪門女兒,一年到頭見到的男性一只手都數的過來,七娘子進了正院也有一年多了,也就是見了李家兄弟與封錦、許鳳佳、權仲白寥寥數人罷了,六娘子還要見得更少。

李家兄弟雖然長得周正,和許鳳佳比較,卻要少了幾分吸引力,六娘子拿許鳳佳來比,一時間七娘子倒是很難說什么。

「表哥比權二少爺小了五歲,沒什么好比的。」她就隨口搪塞了過去。

「怎么能這樣說,三歲看老,表哥又不是襁褓里的娃兒,還能看不出他以後的樣子?」六娘子不以為然。

七娘子隨口哄她,「等表哥長到十五歲,我再告訴你誰長得更好。」

「好啊好啊。」六娘子很高興,旋即又意會過來,「死丫頭,訛我!」

兩個小姑娘就追逐打鬧起來,銀鈴般的笑聲,低低地盤旋在屋檐下,為薄紗一樣的暮色,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歡欣。

五娘子坐不住了。「兩個傻丫頭,當著大姐姐的面沒規沒距的……我去捉她們回來!」

說著,自己也下了桌。

初娘子不禁笑出了聲。

「五妹看著倒是沒那么倔了!」她就和大太太感慨。

大太太也開心起來。「這小半年來,與姐妹們和氣了很多,究竟人大了,那古里古怪的倔脾氣,也收斂了不少。」

初娘子就看了看三娘子。

三娘子的笑里,帶了三分的不以為然。

她和四娘子交頭接耳,說得也很熱鬧。

三娘子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親事多磨,難免看什么都有些不順眼。又有了酒,就越發藏不住這一份憤世嫉俗了。

她就要說話。

二太太卻又開口問,「大姑爺今年秋闈預備入場吧?」

初娘子連忙笑著回答,「是要去試試身手。」

二太太就點了點頭,若有所思,「若是中榜,來年就要進京趕春闈了……到時候早些動身,到了京城,我們老爺也有不少朋友可以引介一下的。」

二老爺的朋友,自然也都是以翰林院的文臣為主。

舉子進京備考,最愁的就是無處投卷,有二老爺引介,說不定還能投進主考官的府中,讓未來的座師先看看自己的行卷。

初娘子連忙起身正容謝過了二太太,「多謝二嬸提拔!」

這可不是一般的人情,就算大老爺也有同年、同鄉在京里,也比不上二老爺人就在京里來得方便。

二太太就望著初娘子笑了笑,「都是自家人,當然要互相幫襯。」又邀請初娘子,「明日帶了姑爺到隔壁坐坐,也有幾戶余杭出身的太太、奶奶,可以認識認識。」

朋友當然是不嫌多,只嫌少的。

能和二太太來往的人家,出身都不會太低,在二太太府里見了初娘子,以後回了余杭,自然而然就會走動起來。

初娘子就又謝了二太太,「明日必去。」

王媽媽進來給大太太遞了戲單,「家班今日有一半倒是在外頭服侍老爺、姑爺。只湊得齊這幾出。」

楊家也養了自己的家班,不過平時主要還是款待男客。

大太太就著王媽媽的手打量了幾眼,「就唱個《步步嬌》吧!」

初娘子借機扶了姚媽媽的手,款款出了堂屋,進了凈房。

從凈房出來,被夜風一撲,初娘子就覺得臉上的熱意消了幾分。

稍稍一點酒意,也被風吹走了。

「二嬸怎么就這么殷勤起來。」她似乎是喃喃自語。「往年見了我,都恨不得把我吃了……」

姚媽媽只是笑,沒有應聲。

初娘子又問姚媽媽,「七妹准了你那侄女的假了?」

「哎!」姚媽媽連忙連比帶畫,把七娘子屋里的擺設、丫鬟們的形容,都描述給初娘子聽。

初娘子越聽,神色就越玄奧。

姚媽媽才說到一半,屋內就傳來了大太太的聲音,「初娘子怎么不見了?」

初娘子連忙端出笑,帶著姚媽媽快步進了屋子。「離席洗了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