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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w^w.shu*ke_ju.com本書轉載於~書#客$居七娘子勉強收攝心神,沖小雪笑了笑。

「坐吧!」她的語氣溫和了不少。「恐怕要你一直站著,你也站不住!」

小雪面露感激,縮手縮腳地在七娘子下首的小幾子上坐了下來。

「的確是沒有這個力氣……」她略帶了幾分辯解,「要不然,也不敢這么沒規矩……」

七娘子心中暗嘆。

早幾年小雪在九哥屋里服侍的時候,心里又哪有規矩二字?

就算七娘子原本不怎么喜歡她,此時都要有三分的可憐了。

「處暑這丫頭,手段倒是挺巧的。」她就沉吟著提起了往事。「你是什么時候才覺得不對勁?」

小雪面露黯然。

「那碗酥酪特別的甜,我吃了幾口就放下了,那天下午用凈房的時候,也不知怎么回事,喉頭一甜,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她就斷斷續續地訴說起了自己的遭遇。

「回想起來,當時也是處暑推說自己頭暈眼花,想吃些果子。我才舍了臉面為她到小廚房討要吃食。」

「才進了小廚房,就見到曹嫂子在做酥酪……我也就仗著九哥的名頭拿了一碗,想著九哥吃就罷了,不吃倒便宜了我和處暑……」「回想起來,就是處暑接過盤子,把酥酪擺到櫃子上的時候動的手腳……我想了千萬遍,也就是那一刻她有動手的機會……」

曹嫂子當然沒有問題,否則九哥早就死一萬遍了,有問題的既然不是小雪,那就是處暑了。

七娘子沉吟著,沒有立刻答話。

小雪也惘然自失地笑了笑,又續道。

「雖然那時我就明白了過來,是處暑要害九哥,但……我又有什么憑據呢?」

「東西是我拿回來的,若不是姑娘提醒了一句,還不知道進了誰的肚子。就算我嚷出來,處暑也是干干凈凈的……我又該怎么分辨?」

「好在那碗酥酪吃下去,也就是噴了一口血,便沒有別的異常。我匆匆擦了地上的血,就和處暑一道回去了。一路上她好幾次偷看我的臉色,我們都是一夜沒有睡好,第二天起來,我反倒覺得清清爽爽,也沒有什么別的不對。我想,她就是被買通了,怕也不敢下什么太烈性的毒葯,不然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沒有想到,這葯見效卻是這樣的慢……尋常大夫誰也說不出不對來,只說我是氣血兩虛!哼,處暑自從被攆出來就再也沒有上門找我解釋,她是吃定了我會吃這樣一個啞巴虧。我又能分辨什么?若不是七娘子是個明理的,能給我一個座兒,我倒是寧願認了命,免得叨登起來,還被她家反咬一口,連累了我的弟弟妹妹。」

像小雪這樣的見識,恐怕也只能把事情爛在肚子里吧。

畢竟,處暑才是那個干干凈凈,沒有一點嫌疑的人。一旦鬧大了,小雪家里又怎能討得了好?

處暑也都算是機關算盡了!

七娘子不由在腦海中搜尋起處暑的形象來。

卻只記得那是個清清秀秀的小姑娘,平時寡言少語,要比小雪內向得多。

再沒有想到,就是她布下了這條簡單又縝密的毒計。若不是自己當時多了一句嘴,若不是小雪也的確嘴饞。

恐怕九哥現在就是小雪的這幅模樣了!

七娘子打了個寒顫。

心底就升起了一股冰冷的憤怒。

大宅門里,就算心底有再多的事兒,見了面,臉上也都只有笑。

就算理智上知道二太太一直汲汲營營,想要把九哥從嗣子的位置上拉下來。看著她對小輩的慈愛,對長輩的恭順,七娘子在情感上,都很難對她生出真正的憎惡。

現在就不一樣了。

這毒葯見效這么慢,發作得這樣隱秘,當然是名貴又難得。

而這樣的毒葯,當然不是四姨娘能拿得出來的。——要是四姨娘能拿得出來,恐怕也早就用在大太太身上了!

除了二太太,誰舍得把這么名貴的毒葯用在九哥身上?

若是處暑真的得了手,這時候把幾個少爺送回蘇州,豈不是正好慰藉了大太太的傷痛?

要不是自己那天警醒,二太太早就得手了!

七娘子一下就理解了大太太對九哥病態的保護欲。

她也一下就理解了王媽媽那天的驚嚇。

只要有一點點疏忽,九哥就可能半路夭折。也難怪大太太要把九哥放置在眼皮底下才安心了。

可大老爺如果知道有這種毒葯的存在,又怎么會放任二太太繼續在九哥身邊出現呢?

七娘子渾身發冷!

她第一次發覺,原來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能走到今天,不過是靠著自己的運氣。

不能再等了,必須馬上除掉二太太!

二太太不除,九哥永無寧日不說,楊家的局面,也永遠平靜不下來!

小雪還在絮絮叨叨地抒發著自己的感想。

「奴婢後來就想,這毒葯應當是非常名貴……恐怕從頭到尾,也就只有這一貼!」

小雪這幾年來,肯定是把全副心思都花在了琢磨這件事上。

肯定要比七娘子想得更透徹。

七娘子就凝神細聽她的分析。「怎么說?」

「您想,這府里要和咱們正院作對的,也只有兩個人。」小雪又咳嗽了起來。

七娘子不禁輕拍她的背。

就好像服侍九姨娘一樣……從上到下,在胸腹處緩緩的摩挲。

「多謝七娘子……」小雪果然就很快舒坦了過來,「這兩個人手里,哪怕是有兩貼這樣的葯,也都早用了。奴婢雖然在家養病,但也聽說,這幾年二太太常來拜訪……」

只要能找到第二貼這樣無色無味,近乎無敵的慢性毒葯,恐怕二太太都會找機會給九哥下葯吧。

七娘子又覺得不對。

這幾年二太太雖然常來走動,但九哥也已經換到了自己院子里吃飯,曹嫂子又把小廚房把守得風雨不透。

有限的幾次共餐,也不過是逢年過節的時候,九哥還總坐得離二太太八尺遠。

九哥身邊的防衛,看似松懈了下來,其實還是外松內緊!

「你說。」她不動聲色。

聽聽小雪的看法,也好做個參考。

「再說,奴婢聽娘說過……這大家小姐出嫁的時候,都會從娘家帶一貼這樣的毒葯出來,是預備著到了娘家,賞給那些個不聽話的通房的。這種事畢竟不光彩,多半都是自海外重金搜羅來的毒葯,無色無味,見效卻極快。又怕小姐養成了驕縱的性子,這毒葯也只會給一貼……」小雪唇邊就掛上了冷嘲。「奴婢想著,這減量來用,也不過就是二貼的量吧?一半給了香姨娘生的九娘子,還有一半,倒是便宜了我……」

小雪這幾年琢磨出來的思路,倒也真不無道理。

七娘子不禁就想到了九姨娘。

大太太和二太太到底是拐著彎的表姐妹。

連陪嫁過來的毒都是一脈相承。

九姨娘也用了半貼,這余下的半貼,大太太是早已用沒了,還是依然攥在手心呢?

小雪說的,應當都是真話。

她也沒有必要再騙自己了……畢竟這個解釋,倒是把當年的所有疑點都解開了。

正是因為不知道酥酪里有毒,所以她才坦然地吃完了一碗酥酪。

也正是因為這一口血噴得猝不及防,她才沒有把血跡全擦干凈。

否則處暑又怎么會這么早就去世,又病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答案終於找到了,盡管這答案已失去時效,因為當事人的死亡而不再重要。

「照你這樣的說法,倒是我害了你。」七娘子就收斂了心緒,淺淺淡淡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