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任(2 / 2)

「你本來生得就白嫩,頭發又黑又亮,插了這根珠釵呢,又顯得你皮膚更白,大眼睛睞一睞,又顯得眼神比珍珠還亮。」大太太越看越滿意,又招手讓梁媽媽來看,「這根南珠釵就給了你吧,明兒和葯媽媽說一聲,取一匣子南珠出來,給她們姐妹做首飾。」

七娘子也只好由得大太太打扮自己。

對古人的裝扮,她一向保持欣賞態度。

但要輪到自己披掛起來,就覺得很拘束了,多年來,追求的也不過是打扮得體四個字罷了。

倒是大太太在審美上的確有一套。

七娘子被她擺弄一番,也覺得自己亮眼了不少。

兩母女就親親熱熱地攜手上了暖轎,出門換了清油車,一道往諸家去。

大太太這才一長一短地把大老爺的話說給七娘子聽。

「雖然沒有明說,但那一位把鳳佳這孩子派到江南來,一方面是操練水軍,在將來的船隊里布置下暗樁。另一方面,也是要把江南三省掃一掃,空出一些位置,才方便把自己人安插進去。」

就算心頭已有模糊的猜測,但聽到大太太這樣明確地說出口,七娘子仍是暗暗心驚。

「表哥過年才十七歲……」她拖長了聲音,「這樣的重責大任……那位也就放心交到他手上?」

大太太也是面色凝重。

「所以,我和你父親一開始都以為蕭總兵才是真正經手辦事的人。」她沉吟著支起了下巴,「蕭總兵、廖太監還有你表哥,都是奉旨前來操練水師。廖太監是內侍,辦事不方便,也不好明目張膽地把手插到地方政務上來,一向也就在胥口坐鎮。只是沒想到蕭總兵年前反而沒有在胥口……居然是年後才去胥口練兵……你表哥卻下落不明,不知去了哪里。」

來的就是這三個辦事的人,廖太監又不能出手,辦事的不是蕭總兵,就是許鳳佳。

年後正是大老爺要發力在鹽鐵司開始有動作的時候,蕭總兵卻到胥口開始練兵,反而是許鳳佳下落不明。

真正有差事的人是誰,一目了然。

看來,太子實在是相當信重自己的這個青梅竹馬。

大太太的臉色又漸漸有些深沉,「最可慮的是,和他一同不見的還有一支三百人的親衛營,是皇上從御林軍里劃撥出來,預備著護衛旗艦的……」

七娘子臉色驟變。

許鳳佳和親衛營的人去哪里要做什么,並不值得楊家恐懼。畢竟兩家現在正在一條船上,許家再怎么樣都不會對付楊家。

但太子這邊的人馬,指揮御林軍居然如臂使指,可見得太子的實力,實在是遠超台面上露出的那些部分。

說不定被楊家知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楊家不知道太子的底細,可許家卻能得到太子的重用,由許鳳佳來為太子辦這樣的大事。

大老爺、大太太心中的滋味當然不太好受。

「真是弄不懂你父親。」大太太不免稍稍發了點牢騷,「按理說,和許家的這門親事,我們是絕不能放手的,偏偏他猶猶豫豫,搞到現在都沒有定下來。我和你三姨來往好幾封信,她的口風也是含含糊糊的……哼,以許家現在的勢頭,不要說我們家,就是一樣樣的國公家,恐怕都上趕著想把女兒往里嫁!你別看現在權家的神醫極得聖眷,在京城多么風光,那都是虛的,往長遠來看,還是許家的富貴最牢靠!」七娘子這才豁然開朗。

如果說別家的男兒,靠的還是父輩蔭蔽,許鳳佳卻是已經憑著自己的能力,和太子之間建立起了一條牢靠的紐帶。嫁給別人,還有夫君不成器的可能,但嫁給許鳳佳,只要太子上位,這一世富貴,那是穩穩當當能夠到手的。

而從楊家的角度出發,楊家也的確需要這一門親事,來增強和太子之間的聯系……大太太一心想要促成五娘子和許鳳佳的婚事,的確不止是看中了許夫人和五娘子的親戚關系,更多的,還是看好許鳳佳這支績優股的表現。

「您就放心吧,這事,准能順順當當的辦下來的,兩邊都有心,一拍即合的事……京城的人家雖多,能有咱們家富貴的,可沒多少……」她就壓下了心頭那說不出的苦澀,笑著安慰大太太,「只是這說了半天,您還沒說去諸家的意思……」

大太太難得吐露心底話,一時還住不了口。

「雖說京里的人家,有些也比不上楊家現在的風光,但畢竟老門子的權貴多,我們楊家在京里,難免有暴發戶的嫌疑,我怕……」

她頓了頓,才又轉口笑,「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了,以你五姐的身份,嫁給許家,也不算高攀!」

七娘子張了張口,又閉上了嘴,溫文地笑,卻沒有說話。

大太太這才回過神來,自失地一笑。

「江南數得上號的人家,也就是這么些個,諸總兵算是江南軍界的第一人了。這些年來,看似四邊不靠,但你父親幾次試探,都覺得他的心思很大,從前一心做純臣,也不去計較。如今……倒要摸一摸諸家的底牌了。」

七娘子已是明白了過來。

「聽說諸世叔為人滑不留手……諸太太比之就耿直得多了……」

大太太就沖著七娘子笑了笑。

「還是小七聰明。」

又指點七娘子,「諸太太一心想把兩個女兒培養成大家閨秀,一向很是寵愛兩位小娘子,很多事,兩個小娘子都能收到風聲……你不妨試探一下,看看能不能探出諸總兵的心思,究竟是看好大皇子多些,還是看好東宮多些……」

七娘子自然心領神會,「小七知道該怎么行事的。」

車輪轔轔,很快就到了諸家。

諸總兵雖然是武將,但也未能免俗,在城里置辦了一處園林做居所,七娘子扶著大太太下了車,又各自上了二人抬的小轎,一前一後地進了園林。

七娘子不免好奇地掀起密密實實的棉簾子,從棉簾一角向外窺視。

今天是諸家請吃春酒的日子,園子里里外外,自然都布滿了川流不息的下人,也都是打扮光鮮舉止文雅……叫人看了就曉得是有來頭的大富人家。更有好些當齡的青春少女在階下說說笑笑,往正院方向匯聚過去。

七娘子就看到了諸家的兩位小娘子,並李家的幾個女兒。

她無聲地一笑,正要放下棉簾。

忽然又頓住了動作。

細細地打量起了人群中的一位新面孔。

這是位相當清雅的小姐,身披蓮青色銀線斗篷,在一群披著大紅色猩猩氈斗篷的少女中顯得格外出挑。

雖然身量不高,但觀其步態,格外有頎長優雅之感,更不必說一舉一動流露出的優雅風姿……

七娘子就放下簾子,深深納罕起來。

這少女雖然生得並不和誰相似,但卻讓她想起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