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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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天,大老爺終於開始忙碌了。

鹽鐵是朝廷經濟命脈,不論是哪一處的官衙,鹽鐵司都是人人削尖了腦袋上趕著往里鑽的好差事,就算是安安穩穩不動歪腦筋,一年下來小一千兩銀子的進項,是絕少不了的。

要是能在鹽鐵司里做些手腳,一進一出就是幾萬兩銀子的動靜……大老爺要盤鹽鐵司的帳,又怎么可能不忙活?

先盤的是福建的賬本,無數個師爺小吏日夜在總督衙門里打算盤,福建布政使鄭長青派了最親信的主簿,就住在總督衙門里,大老爺有一點疑問都是隨時傳人問話,半個月後帳盤出來,十多個吏員不是撤職就是收監,其中不乏鄭家的親信。

這一下,眾人算是品味出了大老爺的力度。

楊家是要在江南貨真價實地鬧出點動靜來了!

連福建省都擼掉了這么多人,浙江省、江蘇省,還能幸免?

楊家一下就多了不少訪客,多的是轉彎抹角托了人情上門來說項的。

「這么大的事,難道是京里……」

也有人擔心是皇上授意,由大老爺出面整肅江南一帶的風紀。

也有人婉轉勸說,「朝廷里正是風雲變幻的時候,您也當為自己想想……」

大太太就只是笑,「男人們的事,我們也管不了那么多。」

嘴比蛤蜊還緊,一個准信兒都不肯給。

大老爺又把七娘子叫到外偏院代他寫密折。

「往年都是年先生代寫的,如今年先生身體越發差了,又忙著鹽鐵司的事,你——要仔細,這可不是能隨意玷污了的東西。」

七娘子捧著紅綾面沉甸甸的折子,心里也不禁有些微的興奮,「小七知道該怎么做的。」

大老爺這才放心口述,由七娘子先往信紙上抄一遍,再謄到密折上。

「全江南享有密折專奏之權的官員,不過就這么五六個,」待她抄完了一張信紙,正磨新墨的時候,大老爺就和她閑話。「你李世叔、浙江省的石世叔、福建省的鄭世叔、諸總兵並駐扎福建的畢總兵,都有密折專奏之權,這些人的話可以輕易上達天聽,就算是我們楊家也輕易不能與這幾戶人家交惡。這就是帝王的制衡心術……」

七娘子只是聽,不說話。

大老爺也不過是自言自語,宣泄心中說不清道不明的緊綳。「這一次我在江南鬧出這么大的動靜,幾家人是一定會密折上奏的,李家、石家、鄭家會說什么,你爹我心里有數,只是這諸總兵嘛,可就難說了。」

七娘子研墨的動作微微一頓,凝眉片晌,低聲問大老爺,「父親是要給諸總兵找些麻煩了?」

大老爺看著七娘子的眼神里全是贊賞。

可惜相貌上終究還是不如小六,不然就是入主中宮,也夠格了……

「這麻煩不用咱們找,東宮自然會安排的。」他往後一靠,微微翹起了嘴角,「我們和東宮之間的交情,還沒深到兩肋插刀的地步吧。」

看來,太子的做法,終究是讓大老爺有些心淡了。

似楊家這樣執掌江南的一方霸主,要給諸總兵找點麻煩,包保不露痕跡、無可指摘,但把這事推給東宮,也說得過去:畢竟這一番所為,是出自太子授意。

不會籠絡人心,就算是已經投靠過來的重臣,也可能漸漸與你貌合神離。太子若是個聰明人,自然品得出楊家這一招後頭的心情。

七娘子微微一笑,又提筆聽大老爺口述,「戰戰兢兢日夜不安,惟念國庫……」

大老爺洋洋灑灑,就說了一萬多字。

又要過信紙刪刪改改,一邊對七娘子解說思路,「以皇上的英明,也明白臣子的無奈,當時站到東宮身邊,無非是為了政局可以平穩過渡。如今太子羽翼豐滿,在立儲的事上再起波瀾,只會讓政局再添波瀾,對盛世名聲有損無益。既然如此,限制魯王,也是題中應有之義。」

遠在京城的皇帝,一舉一動中所包含的心思,被大老爺解讀得絲絲入扣。

「抬舉魯王,不過是在敲打太子,提醒他不要得意忘形。昭明二十年皇上那場大病,據說葯材傳送滯難,險些耽誤病情,皇上自從康復以後就再也沒有召見過皇後……這里面的玄機,你要留神體會。」

「我們在鹽鐵司鬧出的動靜,小半是為了拔除魯王的爪牙,大半還是為了給國庫多盤點出一些銀兩,展眼就要下西洋了,用錢的地方太多,戶部尚書已經鬧了幾次——只要能見得到銀子,就算動靜再大些,皇上也都不會動怒。」

「局面,就是要一點點盤活,越騰挪生機越旺盛,你能試探出諸家的底細,可以說是為楊家立了一個大功。」

大老爺以不惑之年便身居要職,如今知天命的年紀,就已經做到了一品大員,自然是有幾分真本領的。

這看似風雨飄搖危機四伏的局勢,被他一分析,七娘子反倒覺得楊家穩若泰山,只要不是魯王上台,都只有更好,沒有更壞。

「小七不過是一點淺見……哪里敢居功!」她聽得出神,半天才忙謙讓。「要不是爹把得住,算得准,恐怕全家人兩眼一抹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事了。」

大老爺含笑看了看七娘子。

最難得小小年紀,這樣穩重,並不居功。

他就罕見地對七娘子透出了自己的心思。「你就放心吧,爹面上糊塗,大事還是不糊塗的,這些年來,你的聰慧,爹是全看在眼底。」

「本來想著把你許給你表哥,又怕平國公府親戚太多,人事繁雜,他們京城人眼空心大,未必看得起你的出身,還有些拿不定主意,怕委屈了你。沒想到,太子詹事鄭長春私底下給我寫信,說是今年春下江南采選太子嬪,太子妃孫氏點名要接一個楊家的姐妹進宮做伴,你看,你的因緣可不就來了?」

太子妃孫氏出身定國侯府,正是二娘子的小姑。

七娘子心跳猛地一頓,一口氣差點就沒喘上來。

大老爺卻是難得地起了談興,沒有留意她的表情。「你也知道你娘的脾氣,倔得和牛一樣,要不是和許家的親事都說到這份上了,她沒准還要把主意打到小五的頭上。」

提到五娘子,大老爺的語調就慢了下來。

「只可惜,此事未必能成,怎么說,東宮也實在是有些敷衍……」

左思右想了一會,又是一笑。

竟就收住了話頭,問七娘子,「墨都磨一池子了,也不怕沾到袖子上?」

七娘子這才住了研墨的手,深吸了一口氣。

「小七沒有寫過奏折……」自己給自己找了個下台階。

大老爺也就釋然,索性讓七娘子打下手,自己提筆蘸墨,仔仔細細地寫起了奏折。

站得近了,七娘子才看到大老爺的發根,已經有了星星點點的白。

她又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氣。

心一點一點地冷了下來。

身為楊家女,為楊家出力,天經地義。

又是這么體面的身份,這么體面的夫君。

恐怕對大老爺來說,這就是對她多年小心最大的獎賞吧?嫁進天家,成為太子的嬪妃,自此過著「十二樓中盡曉妝,望仙樓上望君王」的日子,若是僥幸能生下一兒半女,更是為楊家打下了堅實靠山……

難怪雖然嘴上說著對太子心冷,在鹽鐵司的行動,卻還是如火如荼。

她就緩緩閉上眼,乘著大老爺專心書寫,露出了一抹苦澀的笑意。

也只有見步行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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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開的時候,許鳳佳終於回了蘇州。

「胥口前段時間事兒多,這不一有空進蘇州,就趕早來向四姨、四姨夫請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