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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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太太嘖嘖連聲,翻來覆去地細看著權夫人給的那對羊脂白玉鐲子,一邊看,一邊和梁媽媽感慨,「真是白如截肪,沒有一點瑕疵,你看看你看看,論油、水,倒是要比我常戴的那對更亮更潤些!」

梁媽媽就笑,「看權夫人的意思,這對鐲子,她是經年戴著的,這玉也得靠養,您的好首飾多了,這里戴一個,那里戴一個的,哪里還成天就戴這一對鐲子了?」

「話不能這么說。」大太太卻罕見地實事求是,「你看這水頭、這油性——恐怕從根子上來說,也是要比我的那幾對都好些。不過這上等的羊脂玉,也都是獨一無二,我常戴的那對就要比這對寬厚些,也是難得的。」

她把手中的玉鐲珍重地放回了錦盒中,囑咐七娘子,「這樣的好東西,可要好好保管,千萬別失落了暴殄天物,就是不戴,拿著看看也是好的!」

這才揮了揮手,把立冬同梁媽媽打發了下去,從書奩里找了一封信,遞到七娘子眼前。

「我說這權家的行事,是從來沒有這么魯莽過的。」她似笑非笑,「這不是?諸總兵才打發人上門,良國公、良國公夫人的信就到了,你爹那里還有一封良國公的信,我知道他自然會叫你去看的。——你先自己看看權夫人的口氣,這權家和桂家,我倒是分不出好壞了,還得看小七自己的意思。」

看大太太的言談態度,應當是已經知道了七娘子的決定,說起來,除了不能進宮當太子嬪,為大太太掙臉之外,七娘子不嫁封家的決定,還是讓大太太相當的滿意。甚至於對她的態度,也多了幾分尊重,倒像是對個平輩說話,用上了商量的語氣。

只是不知道大老爺對大太太透露了多少,大太太是不是知道了封錦和太子的關系……

七娘子不禁有些微微的煩躁:她把此事告訴大老爺,為的可不是讓封錦在背後受人褒貶。

只是以封錦的姿容與他選擇的這條晉身之道來看,恐怕這一輩子,都逃不脫被人議論,只盼著大太太能知道些輕重,別到處亂嚼舌根了。

七娘子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接過了權夫人的信。

她先沒有看,而是大膽地望向了大太太,輕聲細語,「娘方才還提到桂家……桂家的那門親事,還、還算數嗎?」

只這一問,七娘子的態度已是一目了然。

大太太點了點頭,面容卻是有了些許凝重。

「算倒是還算數的,這些年來,我們家和桂家隱然已有了默契,聽說桂家的二少爺,也很中意你當桂二少奶奶。」她頓了頓,才又道。「只是四月里我得了桂太太的一封信,說是含春這孩子前段時間帶兵和北戎余孽交戰的時候,臉上被箭簇擦過,受了不輕不重的傷,還不知道會不會落疤……當時想著怎么都要到選秀之後再說這事了,也就沒有告訴你!」

桂含春破相了?

七娘子微微一怔,卻也沒有太多的驚訝。

將軍難免陣上死,別說破相,就是受傷截肢,在邊關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是,她畢竟離開西北太久,竟是已經忘了在那片風沙大漠之中,性命兩個字,要比江南水鄉更輕賤得多……

「你且放心吧,桂太太的性子,我清楚得很。」大太太見七娘子出神,也不由起了一絲憐惜,就安慰,「她這個人,把面子兩個字看得比天還大,一旦含春是真的破相了,弄出一副可怖的面容,就是我們家要和桂家結親,她都一定要把話說明了,免得日後兩親家見面不好看。好在你今年才十四歲,論理,也要等你五姐和六姐的事完了再給你說親,到那時候,破相不破相,還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大不了就讓含春再來一次江南,讓你親自掌過眼再說!」

七娘子一下就回過神來,一邊聽大太太的說話,一邊笑著開了權夫人的信。

大太太目光一閃:聽了破相兩個字,就開信了……罷了罷了,比起權仲白的仙人風姿,含春這孩子的容貌也的確是太不出色了些。

只是七娘子平素里多聰敏的一個小姑娘,怎么也就被權家的富貴迷了眼……

她正在這邊思量,那邊七娘子已是一目十行地看完了權夫人的來信。

「倒是沒有說什么。」她喃喃自語,「只是誇了誇小七,又說了說權神醫的事。對為什么上門提親,是一點解釋都沒有……」

大太太就是一怔。

七娘子不關心權仲白如今的身份地位,不關心權家的內務,倒是關心起權夫人上門提親的動機了?

「娘要知道,我們兩家一個在魯王帳下,一個在東宮身邊,雖然有過來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並不親近。權二少爺鰥居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權夫人更不是昨天才見的小七,在皇上身子骨不好,魯王與東宮之間暗潮洶涌的時候上門提親,小七是覺得,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

大太太面色一整,看著七娘子的眼神,就為之一變。

雖說七娘子的表現,一再讓她驚喜,但在政局上,這孩子這份難得的清醒,還是讓大太太格外的賞識。

若是小五能有小七的半分睿智,又何必一定要嫁進許家……

大太太的傷懷,一閃而逝。

「我和你爹昨兒盤算了半日,也只是有了些模模糊糊的頭緒。」大太太就望著七娘子笑,「小七素來是靈醒的,不妨說說看你的想法。」

七娘子也沒有謙虛的意思。

楊家的未來,牽扯到了所有出嫁女兒的臉面,更別說不能出嫁的九哥……為楊家在政治上謀取最大的利益,是每一個楊家人的義務。

「權家上門提親的時機,挑得相當的微妙。」她一面沉吟一面分析,「按說現在選秀在即,就連我們楊家,都是剛剛才定下方針,權家卻早先就托人提親,就有些不合常理了。」

大太太頓時將七娘子引為知己,「昨兒我和你爹參詳了半日,也是參不透權家這一招背後的玄機,要提親,什么時候不能上門,早不早晚不晚的,偏偏在這時候寫信過來……」

「是啊,不知道的人,還當權家和張太監熟悉得很,一封信就能左右我們楊家選秀的成敗呢。」七娘子喃喃接口。

大太太頓時臉色一變。

太子選秀,主事的張太監又是東宮大伴的熟人,張太監是鐵桿太子黨,這是不用說的了。

而權家身為魯王麾下的重臣,居然能在張太監身邊說的上話,這里頭的涵義,可就微妙得讓人都有些害怕了!

見風使舵,是世家慣用的把戲,權家不看好大皇子,想要倒戈到太子這邊,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以良國公的尊貴與權柄,就算在太子的陣營里,也很缺這樣的老牌權貴。

只是想要倒戈,與已經和張太監相當熟稔,那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

權家難道是早在權夫人下江南的時候,就已經投入了太子這邊的陣營?

大太太是越想越心驚,從這個角度推演開去,一切好似都有了合理的解釋,為什么權夫人已經對小七另眼相看:在太子陣營中立足不穩,想要和一樣根基淺薄的楊家結盟,是個很合理的決定。

為什么在這時節上門提親——以權家的身份地位,和太子打個招呼,把楊家的這個女兒從選秀中黜落,那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只是,權家一直安安穩穩,和達家又是殷勤,誰也沒想到他們會叛出大皇子那邊。按說,應該是太子安排,潛伏在魯王陣營的內鬼,又怎么會忽然間大張旗鼓地托了諸總兵向楊家提親?

這事雖然那不可能立刻傳得家喻戶曉,但要瞞過有心人,總不是什么易事。權家就不怕……

「你五姐夫沒有什么大事。」大太太忽地又提起了許鳳佳,「他派來報信的人今天一早就進了城,據說只是受了些皮肉輕傷,耽擱不了多少行程。據說路上遇到的賊人,身量都很高大,他們放倒了一個,那俘虜雖然不肯認,但說話的確帶著山東口音……諸總兵,到底是沒有出手。」

這時候再看諸家與權家的關系,就看出味道來了。

七娘子心底不禁直冒寒氣:只看諸家會肯為權家上門提親,就知道他們倒戈到太子一邊,也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太子瞞著楊家,還情有可原,可憐許家都被瞞在鼓里,那是多深的心機?

當然,更可怕的是,許家人心里有數,只是不曾透露給楊家知道……

外宅的政治斗爭,真是要比內宅的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冷酷了無數倍,也險惡了無數倍!

大太太也是面沉似水,垂首沉吟了許久,才抬頭叫人,打發立冬,「去前院看看諸總兵走了沒有,若走了,就把老爺請進來說話!」

立冬匆匆而去,兩母女對視一眼,都是無言。

雖然只是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小事,但不知怎地,七娘子已經有了一股風雨欲來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