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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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幾,昭明二十五年已是落下了句號。

先帝登基二十五年來,朝政大體上還說得上風平浪靜,開南洋海禁,平西北蠻夷,國內,算得上是風調雨順國富民強,國外,也算得上是四海晏服,雖然他老人家把家事搞得一團糟,臨末了還要親自賜死自己的長子,但好歹,交給萬民的成績單,並不算太差。

承平元年,新皇改元,正式開始了自己的時代,正月里免不得又是連番煩瑣的禮儀,

大老爺身為閣老,哪能置身事外,大太太又要服齊衰喪,楊家在京城的第一個年就過得很冷清。

居喪的人家,過年是不出來見客的,大太太連年夜飯都要自己別室享用,大老爺和七娘子兩個人,拉了七姨娘與十二姨娘一起吃了幾口飯,大家也都覺得很沒意思。

從前過年,家里怎么說都是熱鬧的,五娘子、六娘子就是兩個活寶,還有九哥這個大寶貝,三個堂少爺在的時候,弘哥也是大說大笑的性子。

如今家里就七娘子一個孩子了——又還不是喧鬧的性格,處事比大人還沉靜,九哥又不在身邊,這個年就過得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家下的親戚們,又多半也都有喪事,大年初一只有二老爺一家上門拜年,卻也是坐了坐就紛紛辭去:這不是蘇州,二房也有不少親戚在京,初一對於他們來說,是相當忙碌的。

七娘子也就第一次見到了二房的大少奶奶。

大太太還在孝期,所有喜慶的活動都不能參與,大年初一,當然也不好出來接待客人,聽吉祥話。七娘子身為家里的唯一一個女眷,自然要出面招待親戚——老實說,她對這個敏大奶奶,也的確有幾分好奇。

守孝的人家,一般是不出門做客的,甚至連派下人上門問好,都要盡量避諱,也因此,雖然到京城也有一兩個月了,她卻始終沒有和南音取得聯系。畢竟人家現在有了身子,要比常人更忌諱這個,七娘子也不想貿然行事,如若有什么不美,反倒添了不必要的埋怨。

她一大早就起身在正院陪大太太說話,又聽她抱怨了一通許鳳佳過年還不得回來——廣州路途遙遠,回京過年來回就是小兩個月的時間,工期緊要耽擱不起,自從去年五月出門,許鳳佳這就又是大半年沒有著家了。

待到自鳴鍾敲過七下,二房一家就上門了,因大太太不便見客,男丁都不曾到後頭來請安,七娘子忙整頓了衣裳,又派人去偏院請七姨娘出來,在東次間里備了茶,又到堂屋等著敏大奶奶進門。

沒多久,細碎的腳步聲就響進了後院,一個英姿勃勃,簡直有盛唐遺風的少婦,便神采飛揚地踏進了屋門。

「七妹妹!」她叫得極親熱,幾步就上前握住了七娘子的手,「嘖嘖嘖,我瞧瞧我瞧瞧,真是江南水鄉走出來的姑娘,這通身上下就是惹人憐愛,叫我看了,恨不得摟在懷里親一口!」

七娘子倒是被敏大奶奶的氣派鬧得有些不知所措,略帶了一絲尷尬,「大嫂客氣了……」

兩邊就笑著見過禮,又說了幾句吉利話,七娘子才請敏大奶奶在主位坐下,又讓七姨娘在偏位上坐了,三人說些閑話。

七姨娘人雖然玲瓏,話卻不多,七娘子更不是聒噪的性子,滿屋子就聽到敏大奶奶一個人的聲音,「聽娘說,上回有幸進宮隨班行禮賀皇後受封,見了寧嬪一眼,真真是風華絕代,那一股嬌憨的氣質,連皇後都愛,宴席上還特地賞賜了寧嬪三杯酒……統共宮里的那幾個主位,都沒有寧嬪那么大的面子!」

誇獎六娘子在宮里的體面,是最好不過的馬屁,七姨娘臉上頓時綻出了笑容,「雖說我身份低微,但自小把寧嬪帶大——這孩子沒有什么才華,無非就是仗著一張臉討人喜歡,唉,跌跌撞撞,不意竟然有了這樣的運氣進宮服侍,我是日夜懸心,就怕她無知,沖撞了貴人,自己獲罪倒沒什么,連累了楊家,倒是她的罪過了!」

敏大奶奶眼神一閃,又滿不在乎地一笑,「連累不連累的,七姨奶奶是過慮啦,寧嬪的性子討喜著呢,我娘親時常進宮陪太後、太妃說話的時候,提起寧嬪,都說是後宮難得的開心果,雖說眼下還無寵,但畢竟皇上還沒出小祥,等出了周年,有寵不過是早晚的事!」

七姨娘和七娘子不由就交換了一個眼色。

這位敏大奶奶,倒是難得的通透。

楊家的幾個親戚都有喪事在身,無事不能出門,六娘子品階不夠,也無法隨心所欲地打發人出宮和娘家通消息,歐陽太太若是能夠時常進宮與太後太妃說話,現階段對楊家來說,當然有很大的價值。

敏哥自然不是簡單人物,而這位敏大奶奶,看來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

七娘子不禁有些不解:既然敏大奶奶這樣通透,又怎么會放任南音在自己之前受孕。庶子生在前頭,將來可有無窮無盡的麻煩事在後頭等著……

不過,這到底是二房的家事,七娘子也無意置喙。

正自出神時,敏大奶奶又和七姨娘說起了權仲白。

「您也知道,我娘身子骨不好,去年十一月就犯了幾次病,要不是為了侍疾,我是一定一早就登門給伯母請安的——改日,等出了年節,一定上門給伯母賠罪——這話又說岔了,廢了千辛萬苦,請了權神醫上門,哎呀,權神醫架子大啊,手指才一粘我娘的脈門,就冷冰冰地說,『世伯母平日里心事就重,疏於保養,這一向似乎飲食上又不能安耽』,把我娘四十多歲的人了,說得臉紅耳赤的。自從前頭那個短命的二少奶奶過世,二少爺就像是換了個人,五年前來扶脈的時候,笑面迎人,叫人如沐春風……」

一邊說,敏大奶奶一邊瞧七娘子,就連七姨娘都不禁瞥了七娘子幾眼。

大老爺雖然下了決定,要把七娘子許配給桂家,但是他也不是三歲小兒,沒見過桂含春,是肯定不會把消息放出去的。

敏大奶奶這一番話,完全是出於好意。

七娘子沖敏大奶奶感激地一笑,敏大奶奶眼神一亮,就拍著手笑,「看看,咱們家七姑娘這一笑——七姨奶奶別生氣,比寧嬪也差不了多少嘛!」

這個敏大奶奶,實在是個妙人。

七娘子對她就額外多了幾分熱情,因大太太必須別室靜坐,不與親戚相見,久坐難免不便,就起身邀敏大奶奶到後院進茶。

「今年守孝的人家多。」她一邊走一邊和敏大奶奶閑話,「不然大年初一,也沒有這樣安靜,京里親戚畢竟要比蘇州更多……」

敏大奶奶一邊走一邊好奇地左顧右盼,「可還不是?大年初一自己親戚走走,還算好的了,初二初三,忙得簡直不可開交,就是今年初三,還要帶著姑爺回門。」

提到敏哥,她的聲音里就出現了一點微乎其微的不耐煩,好像在談一只不聽話的小狗,雖不惹人喜歡,卻又不好丟棄。

七娘子不禁側目。

這么一個爽快利落有北方豪氣的女子,雖說長相上不能說多出挑,但至少也不惹人討厭。娘家又殷實……以敏哥的性子,怎么就和她處不來!又讓十一郎避之唯恐不及……

「說起來。」她就和敏大奶奶談起了李家,「自從上京,也很少聽到李大人的消息了,不知道十一世兄明年春天還要不要下場應試。」

提到自己這個表哥,敏大奶奶更是嗤之以鼻,「噯,不瞞七妹,我是真看不上你們江南的男兒家,表哥大好男兒,在江南學的那都是什么,一身的算計。我說,這女兒家算計,是沒有辦法的事,一輩子就困在茶杯大小的宅院里,見的都是這些人,不算計有什么辦法?可男兒家就不一樣了,表哥在李家不開心么,大可以考個武舉從戎,要些本錢經商,卯足了勁要考進士做官多分家產——有什么意思!」

七娘子簡直被敏大奶奶說得無言以對。

難怪敏哥和十一郎都不喜歡她,女人太爽快利落,反而很難得男兒的喜歡。

她就微微笑,「大嫂的性子,倒是很有幾分西北的爽脆,不像是京里出身的少奶奶。」

敏大奶奶一拍腿,「可不就是在西北長大的?我們家祖籍山西,我自小在祖父膝下長大,十三歲才來了京城。」

她一時竟沉默下來,又慢慢地嘆了口氣。

「京城雖是個好地方,可京城的女兒家,往往就不討人喜歡。」

七娘子頓時心有戚戚焉。「大嫂說得是……」

她忽地唐突地頓住了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