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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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七娘子的日子就過得很平靜。

新媳婦第一年不好出門,許鳳佳雖然回了京城,但也忙得厲害,多半天都在前院自己的書房里辦事,不到晚上,是不會回屋的。除了吃飯的時候多一雙筷子,每天早上總要被許鳳佳鬧醒幾次,七娘子的日子過得也沒有太不同。

至於接掌家務的事,許夫人與許鳳佳都沒有提起,太夫人、五少夫人樂得裝糊塗,七娘子當然不會自己先提。畢竟她的動作,還得看許鳳佳之後的動向來定。

日子就平靜地流了過去,改變只在細微之處。

許鳳佳已經回來,七娘子就不像是以前那樣回避交際了,得閑時,她經常請幾個庶妹過來喝茶。

於翹、於平都是太夫人系統的親善者,在七娘子這里雖然不至於被慢待,但也得不到特別的好臉色,七娘子滿口又是女紅針線的話題,兩個小姑娘很快就嫌七娘子不夠風雅,漸漸地也就來得少了。

倒是於安素來在刺綉上見長,年紀又小,不必和兩個姐姐一樣花大把時間綉嫁妝,往明德堂走動的腳步,漸漸就勤快了起來。有時候還同於寧、於泰一道過來,逗四郎、五郎玩耍。

七娘子喜她性情嫻靜,雖然自己不愛綉花,但往往於安來訪的時候,也打點出針線來,與於安一道做些雜碎活計。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談天,日子消磨得就快活得多。

眼看著就近了一月底,明德堂西三間內的水仙花也換作了千里香,許鳳佳又陪皇上到西郊巡狩,這幾天都不在家,七娘子早上給兩個長輩請過安便無事可做,一大早只有二娘子派人送了幾簍河魚過來,就沒有別的大事了。

她生性淺眠,和許鳳佳同床共枕,總是睡得不安穩,漸漸地就養成了午睡的習慣。小睡起來,於安又來探她,還帶了兩雙虎頭鞋,靦腆地笑,「給四郎、五郎穿。」

七娘子細看這兩雙鞋的針腳,見其勻密,且虎頭也做得靈巧,不由就暗暗點頭:做鞋不比綉花,從揖底開始,做得又辛苦,又難做得出彩,不要說於翹、於平,就是自己,恐怕都做不出一雙能上腳的鞋。於安的鞋做得這樣好,可見這孩子性格踏實。

她就笑著拉過於安的手細看,「這樣漂亮的一雙手,別做女紅做出了繭子,倒不好看了。」

於安被七娘子說得紅了臉,望著腳尖聲若蚊蚋,「嫂嫂過獎了……於安的手哪有那么好看。」

許家的這幾個女兒,生得也都不過清秀。真要細說起來,也就是於翹勉強有幾分明麗,或者正因為此,這一代無人在宮中為妃。

「哪里不好看了?過幾年,只怕還要更好看。」七娘子隨口打趣了兩句,又勉勵於安,「平時也不必這樣容易害臊,嫂嫂又吃不了你,處事大方得體就夠了,處處顯得羞怯,恐怕招惹欺負。」

於安瞥了七娘子一眼,又垂下頭去,嘆了口氣,擺弄起了裙邊的流蘇。

「天生性子難改……」她咬住了下唇,「雖說前頭的六嫂,也……」

說到五娘子,於安又似乎自覺失言,她抬起頭望了七娘子一眼,神色間,就有些失措。

七娘子面上不變,心底卻是嘆了口氣。

圓不圓房,真是天差地別。從前沒有圓房的時候,於安待自己雖然也客氣,但又哪里會說這種心里話。合家上下這種心理上的改變,不是親身經歷,真是難以體會。

「說起來也好笑。」她沖於安和氣地笑了笑。「五姐呢,雖然做了一年的許家媳婦,可我進門以後,卻很少聽到五姐的事。你也知道,我們一直在蘇州住,和五姐是書信往來——雖然她一年前就住在東翼,可我時常覺得,我同她好像在兩個許家里生活。」

她說得詼諧,於安也不禁跟著笑起來,面上的擔憂顯然一寬。

「五姐和我自小一起長大,我再知道她不過。她性子像炮竹,在許家,敵人恐怕比朋友多。」七娘子坦然地道。

見於安面上劃過幾絲為難,她就知道這個敏銳的小庶女,對五娘子的為人恐怕也不是沒有了解。

「不過五姐終究是我的親人,生前的起居瑣事,對我們這些留下的人來說,都是珍貴的回憶。」七娘子一邊說一邊笑著看於安,「很多事,我不會向嫂嫂們問起,但是若你能說些五姐的事,我是愛聽的。」

於安躊躇片刻,也就對七娘子猶豫地笑了笑。

「和二姐、三姐比,於安是要更熟悉前頭六嫂一些。」她就緩緩地開了口,面上也現出了幾許柔和。「嫂嫂也知道,於安命苦,出生就沒了生母,從小是跟著顏姨娘長大的……不比二姐、三姐,還有同母出生的哥哥。」

錯非七娘子也是庶女出身,對於安又一向和氣耐心,這話料於安是絕說不出口的。

她會意地一笑,沖於安點了點頭,輕聲道,「我在家的時候,要比你更小心謹慎……我們做庶女的,在嫡母面前總是矮上幾分,也是難免的事。」

於安便還給七娘子一個羞怯而喜悅的笑,垂下頭又擺弄起了裙上的流蘇。

「在祖母跟前,於安沒有多少體面。」她的聲音雖小,卻很柔和,讓人不知不覺就可以側耳細聽。

七娘子忽然覺得自己於於安,就好像多年前初娘子於自己,她能看得出這孩子的優點,也能看得出她的城府,也對她懷抱了一種同類相親的善意。

而於安又和五娘子走得很近,畢竟也是於翹、於平的妹妹,平時和這兩個小姑娘同進同出……

突然間,她開始用一種嶄新的眼光看待於安,整個思路,又開闊了不少。

雖然不願對自己承認,但七娘子也明白,在和許鳳佳圓房之後,她也開始融入了許家,總算是漸漸找到感覺了。

「但母親對於安是體貼的,六嫂雖然性子急,但沒什么城府,待人也好,於安就常來明德堂說說話。」於安還在繼續她的敘說。「有好幾次,前頭六嫂說我『和娘家的一個妹妹很像,也是不愛說話,又善做針線,沒准等親家老爺到了京城,你還能和她做好朋友』。」

她頓了頓,抬眼大膽地看向七娘子,微微一笑。

「當時,六嫂的語氣雖然故意帶了三分嫌棄,但我知道,嫂嫂必定也是很想口中的這個妹妹的。」

七娘子一時沒有提防,一下倒是怔住了。

半天才遮掩著笑起來。

「唉,五姐也就是這個性子,再怎么吃虧,都改不掉……」她的聲音就漸漸地細了下去。

屋內一時就沉浸在了溫暖的靜謐里。

於安也托了腮,露出了一個小而溫暖的笑容,絮絮地向七娘子訴說起了五娘子的行事。

「二姐、三姐的脾氣,嫂嫂是知道的。有時候兩個人口角起來,難免就波及到我……有一回被六嫂看見了,就在綠天隱外頭的小徑上,她把二姐、三姐叫來數落了一頓,說她們『言行輕浮,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於安唇邊浮起了一個小小的笑,似乎很感念五娘子的好意,接著卻又頓了頓,才不自然地接,「二姐、三姐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以後就收斂了不少,也很少再為難我。」

七娘子不由就跟著於安一笑。

心底卻是嘆息連連。

萬一於平於翹再驕縱一些,反而變本加厲地欺負於安,又不許於安張揚,五娘子就是好心辦了壞事了。

畢竟是沒有吃過苦,行事也就少了盤算。

看於安的神色,恐怕這故事之後的進展,也不像是她說出來的這么理想化。

只是五娘子畢竟已經去了,很多事,也不好說透。

於安卻似乎是打開了話匣子,不用七娘子接口,都已經絮絮叨叨地往下傾訴。

「家里的幾個嫂嫂,也就是六嫂最沒有心機。大嫂……官面上還好,只是安靜了些,私底下卻是極冷清,對誰都沒有多余的話,就是對幾個小侄子,也都是淡淡的,反倒是大哥更疼兒女。」

七娘子略略吃驚地睜大了眼,卻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聽於安往下說。

雖說這些消息未必秘密,但至少也是她現在缺乏的。自從許夫人生病,清平苑就全力收縮,也就只有老媽媽是當得事的,但她並不想以老媽媽的看法先入為主,決定了自己對幾個妯娌的看法。在白露成功打進許家下人交際圈之前,於安的話,會是一個很寶貴的參考物。

她就不知道大少夫人冷情成這個樣子,連對親生兒女都沒有格外的好臉色……平時看她,還以為她只是不願意摻和家里的雜事,更喜歡關起門來好好過日子。

「四嫂又太愛熱鬧,幾個妹妹里,也只疼於平……倒也是的,畢竟於平和四哥都是一個姨娘生的,有所照應,也是自然的事。」於安略帶了些自嘲,「四嫂又看重出身,平時很不愛和我們庶出的女兒們打交道,其實……」

「其實她出身嫡女又如何,還不是嫁了庶子?」七娘子就笑著將於安沒出口的話說了出來。

於安頓時忍俊不禁,噗嗤笑了一聲,才捂著嘴,難得地現出了俏皮,「這是、這是嫂嫂說的!」

七娘子就回了她一個捉狹的笑,心底卻思忖起了於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