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四歲死了父親,是被母親謝氏一手拉扯大的。
謝氏是個剛硬強勢、正直善良的女人,海瑞繼承了她的性格,成就了今日之海瑞。
卻也受其性格所累,接連休了兩任妻子……
瓊州遠在天涯海角。那里漢黎雜居,漢女的性格多少受到彪悍黎族女人的影響,不像中原女人那樣低眉順目、忍氣吞聲,她們是吃不得屈的。
而海家世代讀書,是有規矩的人家。
盡管丈夫早亡,謝氏也不肯含糊,依然執行那一套古板到讓人透不過氣的家規。
海瑞的發妻許氏,就是受不了海家的規矩,跟婆婆謝氏不睦,結果被休的。
後來又娶了潘氏,進門一個月,又爆發了婆媳大戰,又被休了……
直到溫婉賢惠的王氏進門後,加上謝氏也做了些自我反省,婆媳相處才融洽起來。
王氏也陸續給海瑞生了兩個兒子三個女兒。一家人隨著海瑞游宦四海為家,日子雖然過得清貧,卻也其樂融融,還算和美。
直到嘉靖四十四年,海瑞升任戶部主事,要到京城去任職。
謝氏年事已高,受不了北方的寒冷。海瑞沒有辦法,只好讓家人暫居興國,自己帶了海安北上任職。
然後嘉靖四十五年,海瑞上了震驚天下的《治安疏》,結果鋃鐺下了詔獄。他的兩個兒子也相繼離奇夭折……
無法承受的打擊幾乎摧毀了婆媳倆。
尤其是王氏,精神受創嚴重,身體每況愈下,已經完全無法主持中饋。
好在如今海瑞官居四品,俸祿是當知縣時的三四倍有余……雖然對別的四品官來說,可能還不夠辦場堂會的,但已經可以讓海家的生活大大改善了。
王氏便做主給海瑞納了侍妾韓氏,讓韓氏替自己照顧一家老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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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侍妾韓氏接過海安的背簍,掀開遮雨的油布,將海瑞的官袍和烏紗拿出來,准備掛在袍架上。
「咦,肉肉!」
「還有蛋蛋!」
兩個小女兒看到背簍地下的東西,登時激動壞了。
「有好吃的嘍!」女兒們圍著那簍子蹦蹦跳跳,過年一樣。
「都安靜點兒,平時也沒短著你們吃。」海妻王氏面色蒼白的笑笑,起身想要幫著去廚房收拾。
「你別瞎動。」謝氏加緊轉兩下紡輪,棉線從她的左手里飛快地轉了出去。一把棉紡完了,她便斷掉了棉線,停下紡織。「身子剛好了幾天?」
韓氏便提著肉和蛋去廚房燒火做飯。
待謝氏和王氏將棉線和棉花都整齊收入簸籮,海瑞便與海安將三具紡車抬進西屋。
其實以海大人目前的收入,家里人已經無需自己織布了。但一來勤儉持家慣了,二來這可是海南人的傳統手藝,丟不得。
三來,謝氏總感覺以兒子的脾氣,隨時都有可能被罷官為民,甚至充軍發配。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還是一直保持本色的好,省得到時候有落差。
「汝賢,今天是太陽打哪出,你怎么也會有客人呢?」謝氏覺得十分稀奇,除了偶有親戚登門之外,她都不記得家里招代過客人了。
「阿母,是在北京時認識的一個……」海瑞拿麻布擦擦手,剛想說『朋友』,眼前卻浮現出那個全身寫滿『我有錢』的小子,不禁微微皺眉,遂改口道:「幫助過兒子的人。」
「那是要請人家來家里坐坐,知恩要圖報啊。」謝氏便絮絮叨叨起來。她已經沒了年輕時的凌厲,只是個普普通通的老人家了。
母子倆正說話,便聽前頭響起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