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吳縣知縣楊丞麟正在享受每日的排衙時光。
也只有這時候,他才會感覺自己這附郭知縣當的還算有點滋味。
此時二梆敲過,堂鼓擊響,佐雜官們禮拜結束,便高高低低立在那里,聽大老爺訓話。
翻來覆去就那么點玩意兒,也難為大老爺能每天說上個把時辰了。
官吏們便擺出認真聆聽狀,還不時點點頭,似乎很認同。
但你仔細一看,站在後頭的好些人,實則是在打瞌睡……沒辦法,每天睡太晚、起太早,時間管理沒做好。
忽然,衙門口響起咚咚咚的響亮鼓響,震得堂上眾官耳膜生疼。
那些打瞌睡的官吏也被嚇醒,一邊擦著口水,一邊問左右。「退堂了嗎?」
卻見大老爺黑著臉,要吃人一樣,官吏們趕忙乖乖閉嘴低頭。
「何人在外喧嘩?!」大老爺重重一拍驚堂木。
進來稟報的門政忙湊上前,小聲稟報楊知縣。「是徐家的管事前來報案。」
「報案就報案,敲什么驚堂鼓?嚇煞本官了。」楊丞麟黑著臉,不知道本官辦事,最恨被人打斷嗎?
「小人說大老爺正在升堂,請他門房稍候,那徐管事沒等多會兒就不耐煩,直接敲了驚堂鼓……」門政苦著臉道:「人家是徐家的人,小人也不敢攔他啊。」
「乃母兮。」楊知縣啐一口,郁悶的揮揮手道:「散了吧。」
佐雜官們便如蒙大赦,行禮告退,鬧哄哄出去大堂。
便見門子領徐府管事徐煦朝著後堂走去。
看徐煦黑著臉,跟他打招呼也不理。主簿大人不禁奇怪道:「徐家咋了這是?像是吃虧了哦。」
「何止吃虧,簡直吃了個大虧。」一旁的縣丞大人幽幽道:「沒聽說嗎?昨日徐家大爺二爺帶著五百豪奴氣勢洶洶出城,卻只有大爺帶著二十個人回來。徐老二和那將近五百人,也不知怎么著了。」
「怎么著了?」主簿吃驚的張大嘴。「蘇松地面上,還有人敢對徐家下手?」
「誰知道呢?」縣丞聳聳肩,打個哈欠道:「咱也不敢說,咱也不敢問,回去補覺是正辦。」
「那倒是。」主簿大人深以為然,神仙打架,小鬼就別往上湊合了。
~~
簽押房。
楊知縣與方才判若兩人,正和顏悅色與那徐家管事徐煦說話。
「貴府有事,讓人知會一聲就是,何勞徐兄親自來敲鼓啊?」
「老父母勿怪,茲事體大,一刻也耽擱不得!」只見那徐煦掏出一張狀紙,遞到他面前。「我家二爺和五百家人無故遭襲,生死不明。實乃國朝二百年聞所未聞之驚天大案啊!」
「啊?!」楊知縣一聽嚇壞了,趕緊從椅子上站起身,雙手接過狀紙仔細瀏覽起來。
待看到案發地點乃西山島,行凶主謀是昆山知縣衙內趙昊時,他那揪成一團的心這才放松下來。
耐著性子看完,楊知縣便將狀紙遞回給徐煦,滿臉歉意道:「事涉鄰縣,本縣有心無力。我這個吳縣縣令,怎么好管昆山縣的人呢?徐兄還是去府衙看看吧。」
「老父母此言差矣,我家老爺在西山遭襲,西山是你的轄區,我們徐家不找你找誰?」見他要甩鍋,徐煦臉色不太好看了。
「徐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西山在本官上任前,就已經劃歸軍管。後來太湖參將撤走後,西山島到底是還給縣里,還是另有安排,南京方面一直沒有個說法。」楊丞麟嘆口氣道:「所以前番昆山槍手營上島剿匪,根本沒有知會本縣,本縣也只能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