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游說(2 / 2)

小閣老 三戒大師 1603 字 2021-02-20

甭管是威逼利誘還是哀求,你得凸顯出如今潮州局面,都在他一念之間的感覺來,才能讓林道乾滿意。

他便不動聲色將信紙裝回信封,笑道:「此事容我三思。晚宴已經備好,先生,咱們喝酒去。」

「哎,你我意氣相投,堪稱忘年之交。有什么不痛快就直說,別藏著掖著。」徐渭卻搖頭笑道:「公事就是別人的事,犯不著壞了咱們的交情。」

「呃……」林道乾腦袋差點宕機,險些沒搞清楚孤蛋畫家是哪邊的師爺。

「哈哈,先生說的是。」他勉強笑笑,重新坐定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把先生當外人了。」

「好好。」徐渭欣慰的含笑攏須。

「我不想趟這渾水。」林道乾也知道,跟徐渭這種人兜圈子打啞謎,純屬班門弄斧,索性開門見山道:「青藤先生當年在胡公幕中,力主招安過凈海王。但後來汪直前輩是什么下場?我不是指責先生,但這件事,官府干得太不地道!」

「汪直的事情是老夫畢生遺憾,我恨不得捏死王本固那死捏子!」徐渭也是一陣咬牙切齒道:「朝廷的信譽讓那廝毀於一旦,為大明埋下無窮的禍患。」

「恐怕不只是一個王本固那么簡單吧?」林道乾冷笑道:「相信沒人比先生更清楚,朝廷對我們這些海寇是個什么態度。所以先生若設身處地為在下想一想,我該不該替朝廷去對付曾老倌呢?」

「不該。」徐渭呷一口與綠茶風味迥異的北苑烏龍,毫不猶豫道:「唇亡齒寒的道理硬的很。」

「先生真是名士風范啊!」林道乾不禁心折道:「往常聊起凈海王的遭際,下面人都說先生其實也有責任。但我每次都會說,以您的智慧,斷不會干那種糊塗事,更不會算糊塗賬……」

「別急著給老夫戴高帽,我話還沒說完……」徐渭卻笑眯眯的擺擺手,慢悠悠道:「我只是說你不該替朝廷去對付曾一本,但沒說你不該對付曾一本。」

「這……」林道乾不禁面色一沉,旋即重新微笑道:「這有什么區別么?」

「區別大了去了。」徐渭正色道:「為自己可以豁出命去,為別人就得斤斤計較利害了。」

「為自己?」黃昏的日光照在林道乾那張英俊的臉上,讓他的臉色有些陰沉。「為自己的話,就更不該去干那種同類相殘,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非也非也。」徐渭斷然搖頭道:「林將軍你如今擁兵自重、富甲一方,四方豪傑慕名投奔,真可謂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跟那到處亂咬人的喪家之犬曾一本一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將軍可想過是什么讓你們的處境如此不同?是個人奮斗嗎?」

「當然離不開個人奮斗了,但主要是還是招安後,我有了個合法的身份。」林道乾皺眉道:「說起來,我能有今天,主要還是得感謝曾老倌。要不是他數度進逼白鵝潭,鬧得太大了,朝廷擔心腹背受敵,又怎么會招安我?而且還允許我保留部隊,聽調不聽宣?」

頓一頓,他再次強調道:「因此還是那句話,曾老倌得好好的,我才能有好日子過。所以我去打他,就是自毀長城。先生怎么能說我為了自己,該去打他呢?」

「第一,老夫沒說讓你去打他。」徐渭卻依然雲淡風輕的豎起一根中指,然後又豎起一根。「第二,成千上萬的弟兄性命懸於你一身,你不能只看眼前,還得多想幾步啊——是,曾一本對你很重要。但他跟你不一樣,你是喜歡求穩定,圖安寧。他卻是那種到處攻城略地、打家劫舍的極惡匪徒。這些年,他把能得罪、不能得罪的人都得罪遍了,連老巢都丟了,到處流竄。這樣的貨能長久嗎?是你不想讓他完蛋,他就能繼續下去的嗎?」

「……」林道乾被徐渭這話,擊中了心底最大的隱憂——曾一本完蛋後,朝廷騰出手來就會收拾自己,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閩粵兩省聯合進剿,還加上佛郎機人,依然沒能奈何曾老倌,我看要他完蛋也沒那么容易。」他給自己增添信心道:「再說他這次只要打下潮州城,自會恢復實力,聲勢大振,讓官軍絕望的。」

「哈哈哈,將軍不會以為那幫烏合之眾能攻下潮州城吧?」徐渭卻不以為然的大笑道:「他這次攻打潮州,不過是想趁亂偷雞,眼下我們趙司馬已經入城組織防守。有他在,潮州軍民必然眾志成城,堅守幾個月不成問題!曾一本這次是注定了偷雞不成蝕把米的!」

「那趙司馬又何苦多此一舉,偏勞先生繞道來下尾呢?」林道乾忍不住揶揄道:「獨立退敵多風光,又何必向我這種人求援呢?」

「我方才就說過,看問題眼光要放長遠。我請趙司馬寫這封信,不是為了解眼前之圍,而是為了潮州和閩粵的將來,當然也包括將軍的將來。」徐渭忽然意味深長的笑道:

「哦對了,瞧我這爛記性,忘了告訴林將軍,老夫的東家不是趙司馬。」

說著他掏出一張燙金的名帖,遞給林道乾。

林道乾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頭用漂亮的行書寫道:

『江南集團戰略與決策委員會副主任委員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