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首輔出馬(1 / 2)

小閣老 三戒大師 1537 字 9个月前

沙塵bào在下午時剎住,京城變成了黃蒙蒙的世界。

文淵閣中鴉雀無聲,首輔值房卻亮著燈。

兩位大學士劉東星和許國也在,三人圍著丁此呂的那份彈章,已經沉默許久了。

「太惡毒了!」良久,許國方憤然拍案道:「牽qiáng附會、深文羅織,這是要大興文字獄嗎?!」

「是啊,這是《論語》中的原文,而且也不是他們編排的意思啊!」劉東星也點頭道:「真是用心惡毒!」

《論語》原文是……堯曰:『咨!爾舜!天之歷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舜亦以命禹。

意思是,堯在讓位給舜時說:『咦,恁這個舜咧!現在該恁來當老大咧。餒得好好弄咧。要是弄不中,恁就趁早鎬蛋咧。』然後舜在傳位給禹時,也是這樣說的……

但這是孔子在講『天命不是一成不變』,論述的重點是堯舜的天命觀,而不是他們傳承王位的方式。

「我知道,你知道,他也知道,咱們仨都知道。」趙首輔愁眉苦臉的抽著水煙袋道:「可有什么用呢?難道皇上就不知道嗎?」

「皇上當然知道了,他可是張太師十幾年含辛茹苦教出來的學生。」許國憤然道:「皇上既然看過這道彈章,那就直接批紅好了。看完了什么都不批,又發來內閣是什么意思,試探我們嗎?!」

「唉,元輔,這個票該怎么出?」劉東星跟趙守正是同年,趙守正跟許國是同鄉。但劉東星跟許國並不是一路人,所以並不附和他的牢sāo。

「……」趙守正搖搖頭,咕嚕嚕一陣道:「先不票擬了,我打算上個本,把這件事,連同之前汝默兄那件事,一並說道說道。如今朝中傾軋之風甚囂,已是人人自危,我這個首輔總裝聾作啞算個什么事兒?」

『「元輔三思啊。」劉東星忙勸道:「之前元輔也說過,皇上壓抑久了,如今正是報復性的攬權用權之際,應該盡量疏導,不能qiáng硬反對。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還是待其耍夠了,消停了,再一一收拾局面為上。」

「只怕那就晚了。」趙守正緩緩搖頭道:「之前汝默上辭呈時,就勸我先別急著表態。但現在看來,那些人不把張太師祖墳刨了,再把擋道的人全干下去,是不會罷休的。」

「元輔說到點上了!」許國大聲附和道:「就是這么回事兒!他們這是清算張太師嗎?根本就是挑戰內閣,想回到從前九龍治水的狀態!」

說起來也很有意思,當年奪情風bào時,許國還是跟言官們站在一起的。他不顧廠衛的監視,給被廷杖的艾穆送行,還贈其一只貴重的玉杯,上刻詩曰:『斑斑者何?卞生淚。英英者何?蘭生氣。追之琢之,永成器。』

又送給另一位被流放的鄒元標犀角杯一只,上刻詩曰:『文羊一角,其理沉黝。不惜剖心,寧辭碎首。黃流在中,為君子壽。』

可謂對兩人不吝溢美之詞。

誰知世事難料,當他也成為內閣大學士,再對上言官時,終於也體會到了當初張相公的痛苦和言官的可恨。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劉東星還想再說什么,趙守正擺擺手,擱下水煙袋道:「我意已決,晉川不必再勸了。拋開私人感情,身為首輔,我也必須主持公道、匡正綱紀。」

「恐怕這不是皇上想要的答案。」劉東星有些艱難道。

「皇上要什么給什么,那不成諂臣了嗎?」許國哼一聲道:「長君之惡其罪小,逢君之惡其罪大!」

「說得輕巧。」劉東星郁悶的瞥他一眼道:「那些人巴不得元輔出面呢,你信不信這道疏一上,他們馬上就會彈劾元輔是張黨?!」

「那也不能怕了他們!」許國提高聲tiáo道:「元輔,我跟你一起聯署,殺一殺這股不正之風!皇上要真被小人蠱惑,掀起冤獄。我就跟你一起去詔獄!」

「魯莽!那正中了他們的激將法!」劉東星氣道。

「好了好咧。」趙守正趕緊叫停兩人,咳嗽一聲道:「天不早了,你們先回去吧,讓我好好想想,咱們明兒再議。」

「元輔……」兩人還沒爭夠。

「行了,腦仁疼。」趙守正卻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揉起了太陽xué。

「唉。我們先出去了。」許國和劉東星無奈告退。都出門老遠了,還能聽到他倆的爭執聲。

趙守正搖頭苦笑,准備構思一下奏章。卻又感覺要說的太多,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而且真的腦仁疼……

便拿起掐絲琺琅的白銅水煙袋,將煙管稍稍提起,再從吸管中輕輕一吹,便將只剩下一團暗紅的灰炭,從煙碗中吹出來。然後他又換上一窩煙絲,點著了咕嚕嚕、咕嚕嚕起來。

一袋煙沒抽完,他就坐在椅子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