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2 / 2)

誰知那婦人視線卻直直的打在甄朗雲身上,然後眼里明顯的晃過恐慌,隨後就緊緊的往後退,直至把自己縮在了角落,頭掩的低低的。她這一動,牽制她的鎖鏈蹭著地「嘩啦啦」的響。

柳覓初不知為何,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從他那里接過鑰匙,打開了鐵門,獨自一人進去。

「這位嫂子,你可還記得我?」

那婦人略略抬起頭,目光躲閃的看了她一眼,仿佛這才發現柳覓初似的,仿佛見到救星一般,眼睛亮著光,忙起身跪在她跟前,二話不說便磕起了頭,在寂靜的地室內發出不大不小的聲響,她一面磕一面說:「姑娘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貴人,你把我千刀萬剮我也毫無怨言,只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啊!求您了,我給您做牛做馬!……」

柳覓初往後退了一步,皺了皺眉,回身看甄朗雲,後者正負手站在門外,臉上一貫的沒有表情,一半臉投在陰影中,一半映著淡淡的燭火,瞧著比平時更為冰冷,還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狠。

她思忖了幾秒,方才想出這樣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

心跳猝不及防間漏了一拍,她努力忽略過那陣心慌,定了心神問:「她這是怎么了?」

甄朗雲似乎絲毫不屑於再將目光放在那婦人身上,只三言兩語的把事情解釋了一邊。

原來這婦人原也是凝歡館的仆眾,家中育有三個孩童,丈夫也算老實,兩口子加起來的例銀恰好夠維持生計,偏那丈夫前些日子不知自哪里沾染上了不好的習慣,竟跟著街頭勾欄院里的煙花女子有了首尾,那女子也不知是真的喜歡這男子還是怎的,與他日日歡好也不要錢,勾的他也不回家了,最後還學會了賭博。

自此便一發不可收拾,先頭許是吃了點甜頭,可惜後面愣是沒有神明眷顧,直輸的花光了家里的積蓄,很快便欠下了外債。

那煙花女子不知給他出了個什么主意,說是跟著什么人賭,這次定能回本,硬是哄得這男子像是著了魔,回家便要賣了兩個女兒拿錢再去賭。

子女都是母親的心頭肉,這婦人如何讓他?然而哭也哭了,鬧也鬧了,偏是不能叫人回心轉意,恰巧這時,陸羽紗遣人找到她,說是只需她做一件事,便能替她保住兩個女兒,並許了日後的生活保障。

眼看著一對兒懵懂無知女兒的命運就在自己頭上懸著,哪里還有理智可言?就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她也願意去做了。

而她應下的這件事正巧就是謀害柳覓初。

柳覓初聽罷直在心里冷笑,這不就是陸羽紗慣用的法子?先讓你陷入困境,隨後再聖母般的表示憐憫,最後又說能給出幫助,打一棒子再伸手遞甜棗,這樣的事她做的多了去了。

她對眼前的這個女子並不同情,要救孩子的法子多得是,譬如攜了孩子離了孟德鎮去別的地方,再不濟去尋孫媽媽,她不信孫媽媽會見死不救。

偏偏她真正做到了「以夫為綱」,舍不得變心的夫婿,舍不得眼下安穩的一切。可是自己的孩子是孩子,別人的孩子就不是了?為了自己的孩子而去傷害別人的孩子,即便是被逼無奈,那本質與害她至如斯境地的人又有何區別?

就因為她沒人護著,沒有母親也這樣挺身而出,就可以任人打罵殺刮了?

柳覓初肅了聲線,看著地下動作不停地女子,提高了聲音:「你先起來說話。」

聞聲,她停下了動作,充滿希冀的看著她,眼淚止不住的流。

「我如何救?就連我自己的命都是從別人手里搶來的。」這句話帶了自嘲,卻並沒有貶損這女子的意思。

甄朗雲開了門,說道:「這里潮濕,於你傷口不利,先回去吧,此事不急。」

那婦人見他進來了,又瑟縮著不敢講話了,柳覓初知道里頭定有內情,她又這副樣子,從之前的只言片語里也猜到她約莫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故而應下了他的話。

出了地牢,柳覓初長舒了一口氣,問:「她的女兒在你這里?」

甄朗雲沒有否認,不緊不慢地走在她前頭。

「放了她吧,錯本不在她,這樣的庸人若是認真數起來永遠也數不完。」

他還是不語。

柳覓初停下了腳步,「我想回凝歡館,就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