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2 / 2)

柳覓初腦子瞬間就變得一片空白,終於知道為何第一眼見他便覺面善……沒有想到心心念念了這么久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眼前,還是以這樣滑稽的方式,一瞬間涌入心頭的感受激的她鼻尖就是一酸。她瞪大了眼睛,還有些愣愣的,眼神黏在湯自酌身上不動了,三年前她在趕去淮北的路上,想了數次要如何面對從出生起就沒見過的外祖家人?如何討好他們?如何相處……

前幾日重逢容嘉寧,嘉寧說他會幫她找回舅舅,這期間她也有想過見舅舅是什么樣的場景,暗暗捉摸日夜不休。

半個月過去了,她沒有收到來自容嘉寧的任何消息,心里也漸漸斷了這念頭,然後就是掩不住的失望,可能自己就是親緣薄吧,終歸是要一次又一次的燃起希望然後再失望。

柳覓初現在有許多的疑問,憋了滿肚子不知往何處發泄。甄朗雲怎么會知道舅舅的事?如何趕在了容嘉寧前面?他一定早就有消息了,可是直到半刻鍾前他一直都掩飾的很好……

當然,眼下這些都已經被擺在了腦後。這個憑空冒出來的舅舅帶給她的感受太過激烈,一時半刻她尚且反應不過來。

可是到底難掩心底的激動,她又有親人了,不再是孤零零一人了。這場認親老天爺叫她等了太久太久,隔了兩輩子,上輩子所缺仿佛才逐漸一一圓滿。

近親情怯,此刻知道了湯自酌的真實身份,她反而不敢靠近更不敢言語,若是舅舅只存在於她想象中,那她尚且可以告訴自己若是有一日找到了舅舅,舅舅必定會把自己當做家人,免她漂泊無依之苦。

可是眼下終於見了,她又怕事情不像她想的那樣好,畢竟世事多變,她於湯自酌而言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十七年不曾謀面的外甥女,見一見再問候幾句,已是仁至義盡。

不是她生性悲觀,而是在她短暫的人生中已經經歷了太多離別,什么都有可能發生,提前做好准備到時也好不要太難過。

甄朗雲輕輕在她身後推了一把:「我出去看看,煩請舅舅照看。」

柳覓初不想要他走,手指死死揪著他的衣袖。

他只是輕嘆一聲,說:「乖。」

腳步聲漸行漸遠,一時之內屋內只剩她二人,柳覓初雙唇緊抿,綳著下顎,手指死死掐著褙子下段。

「這幾年發生的事你的夫婿已經都同我說了,我只恨沒有早些回來,若是能早些……」說到這里湯自酌又開始流淚,似乎不忍再繼續說下去。

「你母親為你取名念安?」他又問。

柳覓初點了點頭。

「……你不要怕,你長到這么大,舅舅還什么都沒來及為你做——你有什么想要的、或是想做的……無論你是怎么想的,都告訴舅舅,舅舅定當竭力滿足你。」這么一番不長的話,他說的數度哽咽。看向柳覓初的眼神既期待又悲傷。

眼前舅舅的輪廓與不知怎的與父親的重疊在一起,忽隱忽現,仿佛父親從前說過相同的話。

「念安,你有什么想要的,告訴爹爹?」

她還能有什么想要的?她想要的東西素來很簡答,只要父親一直陪在身邊,不過追求一份再簡單不過的安穩,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實現,難不成這也算貪心?

眼淚都逼到了眼眶,流不出來。

她又叫了一聲:「……舅舅。」

滿腹長談無從說起,到了嘴邊又吐不出來。

湯自酌擦了擦眼淚將她拉坐在一旁的竹椅上,嘴角揚起一點欣慰的笑意,算是應了這一聲。他這才顧得下上下打量她,見她臉龐可見圓潤,氣色也好,穿著打扮更是沒有些許吃苦的樣子,這才又舒了一口氣,隨即便是沉沉的感嘆。

「我離開家也有十多年,關於你母親的消息一點兒都沒得到,說來是數不盡的慚愧,竟不知她那樣年紀輕輕便去了……你父親自然是好的,守著你沒有再娶。誰知就發生了這樣的變故……」

「都過去了。」她輕輕答道。

「是啊……都過去了,只是不知你一個女子,這三年究竟是如何過來的。」湯自酌嘴角的笑容苦澀,眼神滿含心疼。

他一想到半大的孩子,千里迢迢去淮北找外祖,結果卻是連最後一點希望都沒了,那時她該是何等的難過。心里便心疼的不得了,恨自己為情所困這么多年終究放不開,恨自己自詡書讀千萬卻不能明白這樣簡單的道理。

一氣之下離家這么多年,苦的竟是所有人!

若是他當年能早些回來,她唯一留下的孩子現在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不用像現在這樣嫁與旁人為妾,默默吞受著本不該受的委屈?

只是他也明白,現在說這些都已經太晚了,事情已經發生了,他能做的只有盡自己作為舅舅的力,竭力彌補,竭力讓她後半生好過。

孩子沒了親人,他就是她的親人,只盼現在還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