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峒市隔三岔五地搞搞大規模的整頓活動，掃黃抓抓走私。規模越搞越大，動靜也越弄越響，可是規模越大卻越是抓不到賊。即使是被抓的也是一些小魚小蝦，大魚一大早就提前溜了。這樣也算是對得起峒市的老百姓所交的稅收了。

而今天會議的主要精神是整頓水上交通，說白一點就是打擊水路走私。峒市的水路發達，海監部門和漁政部門荷包也鼓。像天馬局這樣的角色在峒市里是一個惹人眼紅的部門。

對峒市的市情了然於胸的江志雄頂著汪達旺的腦袋呆坐在那里，腦筋飛速地轉動可是臉上依舊是一副面癱。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這個時候汪達旺卻不得不裝起傻來。他不得不從峒市第一把手蔡衛國所坐的位置去思考，在眾多行局頭頭都呼天搶地哭窮伸手要分最大塊蛋糕的時候如果他汪達旺照著辦公室給他准備好的文件也向蔡衛國伸手要利益的時候估計惹來的不僅僅是蔡衛國更大的厭惡。

所以汪達旺心中盤算的是既要在不得罪蔡衛國的情況下為天馬局爭取一些利益，至少不能將自己那份蛋糕拱手相讓，讓整個天馬局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指著他的脊梁骨痛罵。不得罪蔡衛國就必須摸清楚坐在主席台上的『菜頭』的心思，汪達旺心中電閃風馳地動著心思，可是嘴巴上卻『呃，呃，呃』的呃了老半天。就在蔡衛國大臉上浮現一抹不耐煩之色的時候汪達旺才理清思路，頓時變得口齒伶俐起來。

「在座各位領導都已經闡述了自己的觀點，現在輪到我們天馬局來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了。該說的難處，在座的各位已經幫我替天馬局說清楚了。不過今天我在這里不是來跟市委市領導伸手的，我們天馬局想在海監部門和漁政之間替政府分擔一些難處……特別是在優化設備和海防建設方面，天馬局還是有一些能力可以分擔一些工作的。海防建設方面，天馬局可以……」頂著汪達旺腦袋的江志雄順暢的思路和一反常態的主動攬任務上身的舉動不僅將在座的各行局頭頭弄了個仲怔不已，就是跟汪達旺一起工作的姚媧瑤也是看著手上的文件一臉疑慮地看著正在滔滔不絕表達自己建議和意見的汪達旺。汪達旺這番話承諾下來的是天馬局不僅成為這次會議所有吃力不討好的任務最終的承擔者，而且是出人出錢出力還不一定能得到肯定。

直到汪達旺的獨白全部說完之後整個會議室里面還是一片安靜，久久不見端坐在首席的蔡衛國開口說話，地下的各行局領導更是大氣不敢喘。原本就已經形成默契的會議氛圍在汪達旺這么橫刀一插搞得其他只有抱怨而不願意干活的行局頭頭根本就沒有台階可以下。

汪達旺的這一番表達不在於有多精彩，而是在於坦誠。將自己心中的坦誠在如此場合里面表達出來是一種危險，特別是在大家都敷衍了事相互推諉的時候，汪達旺這一舉動無疑是將他自己架到了火上去烤。

對於天馬局內部業務不怎么熟悉的江志雄能將自己的意思表達如此清楚，這還得感謝他生前一直在市委市政府兩棟大樓來回冒泡的機會聽多見多的功底。可是跟汪達旺一起開會的姚媧瑤就不這么認為了，她有些著急地用手肘碰了碰說完話正做低頭沉思狀的汪達旺示意他對他剛剛說過的話做一些必要的修正。從姚媧瑤的角度來看，汪達旺這一舉動無疑是將天馬局的利益拱手讓人還外帶了一屁股爛屎。

不過不知道是汪達旺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一下沉默下來的蔡衛國和程凌劍身上，還是他根本就不想搭理姚媧瑤，直到蔡衛國輕咳一聲再次開口之前汪達旺一直沒有吭聲，而是任由姚媧瑤用她桌子底下的高跟鞋有意地踩踏他的鞋面。

蔡衛國沒有立刻開口，而是用他深邃的雙眼定定地看著汪達旺依舊見不到一根白發的腦袋，然後才掃視了一遍其它到會的人員。蔡衛國的目光所到之處各行局的第一把手抖不約而同地低垂下腦袋，根本不敢跟蔡衛國進行視線交流。

對於這位從省委組織部里面直接派下來的峒市最高領導人，市里大部分有烏紗帽的同志們還是有所忌憚的。坊間相傳，說這位『菜頭』在省里是某位常委的嫡親。不過傳說就是傳說，也不見蔡衛國跟這位傳說中的嫡親常委有什么特別親密的接觸。所以在蔡衛國到達峒市一年之後，有人也就開始蠢蠢欲動，想探一探這位空降領導的底線。這些人馬之中當屬峒市第二把手程凌劍的舉動最為明顯。

本來蔡衛國屁股底下的位置就是程凌劍囊中之物，卻沒想到程凌劍的十二分把握一下子毀滅在蔡衛國的空降之中。這能讓程凌劍舒暢嗎？這不舒暢的程凌劍在潛伏了大半年之後也就開始不願意繼續當龜孫子了。不讓他舒暢的人也別想在峒市里舒暢。不想讓蔡衛國舒暢的程凌劍開始授意自己門下的弟子們活動起來。

本來在峒市里窩了數十年的程凌劍的根基就是牢固到深不可測的。當程凌劍這只百足蟲開始蠕動的時候，只帶一個秘書來上任的蔡衛國就已經感覺到巨大的阻力。譬如今天的會議，按照蔡衛國的意願是分配任務和理清關系的會議，卻沒想到最後變成了一個各個行局相互耍太極甚至是向市委哭訴投訴的座談會。而且，這樣的會議已經有了愈演愈烈的趨勢。

直到汪達旺說完話表完態，蔡衛國還是沒有將信任的目光投向汪達旺身上。畢竟這個汪達旺汪汪汪副局長的花名遠揚，實在不是蔡衛國所欣賞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