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幾乎看不出曾經屬於方姨的痕跡，從那些人的表情上，她看不到一星半點的異樣，仿佛方姨這個主母，就不曾存在過一樣。

嚴格來說，方姨其實並不算是一位嚴苛的主母。

甚至於他們這些人里頭，沒准還有人受過方姨的恩惠。

但在更加現實的利益面前，他們不過是選擇了低頭而已。

林夢雅看著他們，卻也在忍不住的反思自己手下的那群人，會不會也這些一樣。

當她在某一天突然消失的時候，他們轉眼就會忘了自己，甚至為了討好新上位的人，將自己釘上各種各樣莫須有的罪名？

她不由得覺得有些心寒，也許，是她之前想得太美好了。

人，本就是一種善變又習慣遺忘的動物。

她那些自以為是的夢想，不過是孤高的天上月，只有她執著的相信，而在旁人的眼中，卻不過是一場笑話。

正在她險些陷入了消極的情緒當中的時候，忽然聽得院子里，傳來一陣吵鬧聲。

「你們還有沒有良心？夫人才入土為安多久，現在還屍骨未寒，你們就急著迎新夫人過門了？我呸！在我四翠的眼中，除了我家夫人之外，其他人都不配讓我尊一聲夫人！」

她看到聲音，是從一群人里頭傳出來的。

靠近了幾步，才看到中間站著三個婆子。

看那三人的打扮，似乎是剛從外面回來的。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濃濃的疲憊，但更多的，卻是濃烈的憤怒與悲傷。

她們是在為方姨抱不平！

林夢雅心里想著事情，耳朵也沒錯過那三人的吵嚷的聲音。

「夫人啊！沒想到我們三個老

婆子剛走，就有人對您這般不敬！您在天上若是有靈的話，一定要親眼看著這些忘恩負義的狗東西遭天打雷劈啊！」

其中的一個婆子悲痛欲絕。

就在此時，半空中一個晴天炸雷震徹雲霄。

周圍的熱鬧瞬間如死寂一般，三個婆子也是一愣，隨後她們像是得到了某種印證一樣，眼中更加淚水漣漣。

「你們聽到了沒有？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們所做的一切，夫人都在天上看著呢！」

帶頭的婆子眼神也是愈發堅定。

她猛地從人群里揪出一個瘦弱的管事媳婦來，狠狠地啐了對方一口。

「全福家的，沒想到你也在這里！我問你，當初你家全福染病的事情，若不是夫人發了善心，給了你十兩銀子並一顆老山參，甚至還親自讓我請了府中的郎中給他醫治，你現在還能如此風光嗎？」

婆子的一句句話，就像是在打那全福家的臉面。

那媳婦一張老臉被羞得通紅，但卻是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婆子只覺得跟這白眼狼沒什么好說的，直接把人給扔在了地上，手一劃拉，按個指著那幾個企圖貓在人群里的家伙。

「還有你們幾個！夫人在的時候，對你們都有恩德。可你們呢？又是怎么報答夫人的？」

婆子雖然是義正言辭，但那些人也覺得自己冤枉。

「翠嬸子，夫人的確是對我們有恩。但是現在夫人已經死了，而且新夫人馬上就要過門了，我們也是按照規矩行事，哪里就算得上是背棄舊主了？」

有第一個人開口的，自然就有附和的。

「是呀，就算今日沒有新夫人，來日也會有其他的夫人進宅。我們念舊夫人的好處，可也得不能耽誤伺候新夫人不是？」

眾人都覺得這話很有道理，紛紛點頭回應。

四翠冷眼瞧著這些沒心肝的東西，只覺得心頭血氣翻涌。

「好，你們要巴結新夫人我不攔著！我且問你們，為何要把夫人喜歡的那些東西都給毀了，你們可知，那都是夫人的心血。才不過這么幾日，你們就這樣扔了，難道就不怕夫人在天上看著寒心嗎？」

林夢雅算是聽明白了。

這名叫四翠的婆子雖然口口聲聲地是在指責那些下人，實際上，話卻是說給段夫人聽的。

她頓時來了精神。

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段夫人的手段若是放在外頭早就讓人罵死了。

人家的夫人剛過世，她就帶著私生子登堂入室，甚至還接管了掌家之權。

若是有心的，定然會覺得夫人的死，跟她這個外室肯定有關系。

現在，不過是有人戳破了這層偽裝而已。

「新人新氣象，難不成那些舊東西，還要留著給新夫人用嗎？」

果然，人群里有人開口了。

四翠瞪著那人，冷笑著說道：「原來如此！的確，夫人的東西舊東西不該給新夫人用，那老爺還是夫人的夫君，這院子也是夫人的家呢？怎么新夫人，此時倒不嫌棄了？」

來了來了！

林夢雅只覺得這個叫四翠的婆子，簡直是個人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