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2 / 2)

清妾 綰心 2201 字 2020-11-06

這面鳴冤鼓豎起來大半月,百合是第一個敲響它的人。

宗人府里值班的小吏不敢怠慢,忙將百合引到堂內,又讓人給在家里頭休沐的左右宗人令都送去了口信,慌慌張張地安排守牢獄卒過來客串衙役,忙活了一溜夠,等著兩位都已經上了歲數的宗人令一到衙門,這場很別開生面的喊冤大會就算是拉開了序幕。

雖說瓜爾佳祜滿犯了聖怒,四爺的側福晉和宮里頭的和妃娘娘都倒了霉,好像全家滿門跌落谷底的樣子,但是他到底是在朝中行走多年的老人兒,總有幾個親朋故舊的願意幫襯一把,這百合才在大堂上跪穩,祜滿就已經收到了信,他雖然搞不懂百合這丫頭去宗人府鬧個什么勁兒,卻也怕百合不知道輕重惹出事端來,只是他沒想到他還沒到宗人府外,來押解他的兵丁就過來了。

敢情百合覺得全家一塊倒霉,不如就犧牲爾芙和祜滿成全她,硬是將她這個祜滿百般疼愛的小女兒,說成了是爾芙不知體統給她阿瑪祜滿私納的漢女小妾,同時還不顧臉面地扯開了衣襟,指著身上自己掐出來的於痕,說是被祜滿百般凌辱,哭哭啼啼地求著兩位老王爺做主。

左右宗人令兩位老王爺都已經是年過古稀之年,閱歷頗豐,卻也真是頭一次碰見這種事,當初祜滿從盛京接回百合這個小格格,雖說沒有大擺筵席的宴請賓朋,卻也是正兒八經地開了祠堂的,如今眼瞧著祜滿落難,這位從盛京回來的小格格就這樣不顧血脈之情的落井下石,甚至連祜滿和其姐姐死後的名聲都不顧的鬧出來,兩位老王爺心有戚戚地對視一眼,便打發兵丁去請祜滿過來對峙了。

人老精、馬老滑。

兩位老王爺從多爾袞做攝政王的時候就在朝上站班,安安穩穩活到這把歲數,還領著宗人令的差事,那得是何等的聰明人,他們心知康熙帝不會為了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就去為難一位智勇雙全的將才,所以眼下就算是康熙帝命五城兵馬司圍住祜滿的府邸,也不過就是做給外人看的,早早晚晚是要重新啟用祜滿的。

二人不約而同的想到,現在百合鬧出這出戲來,可得親眼讓祜滿看看,免得過後有人顛倒黑白的將這黑鍋扣在自己的腦袋上,雖說他們都是這把年紀了,又是正兒八經的努爾哈赤子孫,不怕祜滿來找後賬,但是他們都已經老了,總要給自家子孫留下些根基吧,如祜滿這樣有勇有謀的將才,絕對是值得他們善待的人,滿洲八旗不許經商、不許務農,又學不會漢人的那些八股文,唯有參軍入伍這一條路可以走,有一位將軍提拔著,便是塊朽木都能成材吧。

有著私心的二人,壓下哭哭啼啼的百合,借口喝茶寬衣地拖延了好一會兒,待祜滿來到堂外不遠,這才重新坐到堂上,如同兩位慈愛友善的老爺爺似的套話,百合以為她梨花落雨的樣子引人同情,卻沒想到她面對的是兩個故意裝糊塗的聰明人,祜滿沿著回廊一路走來,初時還沒聽清楚百合說的什么,待他聽清、聽懂以後,只覺得滿臉羞臊、無地自容。

他以為百合是最貼心的小棉襖,將爾芙和爾柔二人都沒有感受過的父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卻沒想到最終害他的人就是百合,他幾大步走到堂上,冷笑著瞧著哭著躲閃他眼神的百合,冷聲喝道:「我瓜爾佳氏滿門忠烈,我祜滿十七歲隨阿瑪上陣殺敵,半生縱橫疆場,不敢說自己戰功赫赫,卻也絕對是頂天立地的好兒郎,今日卻要受到如此侮辱,我不怪旁人,只怪自己無識人之明。

今日起,百合不再是我瓜爾佳氏族人,亦不再是我的血脈。」

說完,他就撩著袍擺,大大方方地坐在了堂上早就准備好的太師椅上,雖然康熙帝下旨圍住他的府邸,但是他並沒有被削職為民,自然不必對堂上兩位宗人令下跪,反倒是百合將自己個兒說成了孤苦無依的可憐人,需要跪在冰冷堅硬的青石地磚上回話。

不過她卻不後悔自己的選擇,眼下再卑微,也好過丟命。

「既然你說你是被本王側福晉強買過來的漢女,想必是簽了賣身契的吧。」就在兩位老王爺打算草草打發了百合退堂的時候,四爺也趕過來了,他主要是怕祜滿一時心軟,縱容了百合對爾芙的誣陷,平白壞了爾芙的名聲,累及弘軒、小七的名頭,卻沒想到百合會做得如此決絕,他自然樂得看熱鬧就算了,但是不代表他就能容忍百合隨意污蔑爾芙,他邁步走到堂上,對著堂上坐著的兩位叔爺爺拱了拱手,扭頭看了眼哭哭啼啼的百合,冷聲質問道。

「這……這……那是被逼著簽下的,不作數。」百合沒想到會在堂上碰到四爺,有些拘謹地答道,同時低下了沾滿淚痕的臉頰,凸顯出她格外優美的脖頸。

只是她卻沒想到她這般做派,四爺連看都懶得一眼,扭頭瞧了瞧堂上坐著的兩位叔爺爺,接茬道:「既是收了銀子,也簽下賣身契,又何來說被逼一事,之前你在祜滿府中享盡榮華富貴的時候,怎么不曾說被逼二字,該不會是瞧著瓜爾佳府的富貴不再,便想要獨自過好日子去吧。

不過你忘了一件事,你說是本王的側福晉強逼你簽下賣身契,那你就是本王府里頭的奴仆,就算如今你的主子不在,本王作為你主子的夫君,自然有權將你帶走,想來你也是願意的吧,總好過被留在祜滿府上被發賣出去,興許還會被沒入軍中的紅帳篷呢!」

一直低著頭的百合聽著四爺語氣柔善,並沒有瞧見四爺如掛著冰霜的那張冷臉,也就沒有多想,她壓下心頭的狂喜,故作委屈地點了點頭道:「民女自小就被娘親教導要知恩圖報,雖說當初瓜爾佳側福晉強買民女進府伺候,卻也著實是請了大夫給民女的娘親看診的,民女之所以會鬧到宗人府大堂,也不過是實在不願意再被裕滿這惡賊折辱,既然王爺願意收留民女,民女自然會好好當差,也會好好照顧瓜爾佳側福晉留下的小七格格。」

「祜滿,她剛才說的話,你可曾都聽清了?」四爺聞言,瞥了眼故作委屈的百合,轉身瞧了眼臉色青紫的祜滿,心平氣和的詢問道,別以為他不知道當初祜滿為了百合這個從小就沒有養在身邊的小女兒是怎么疏忽在盛京別院反省己過的爾芙的,只不過爾芙不願意讓他為難自己阿瑪,他這才裝著瞧不見的,如今可算有機會好好教訓教訓祜滿了,叫他祜滿認不清誰是真心實意對自己好的人,白白委屈了自家小妮子。

祜滿老臉通紅地攥著太師椅的扶手,重重點頭。

四爺見狀,斂了斂袖管,微微側身,避開了裕滿太過熾熱的眼神,免得以後小妮子知道這事以後,心里頭怪他不尊敬祜滿,扭頭瞧了眼偷窺自己的百合,嘴角揚起了抹殘忍的笑意,朗聲說道:「那好,還請兩位叔爺爺給胤禛做個見證,百合作為我雍親王府的奴仆,卻如此污蔑本王的側福晉,就單論以下犯上這一條就可以要了她的小命,不過瓜爾佳側福晉生性善良,又著實看重這賤婢,本王就饒了她這條小命,只不過此女甚是可惡,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說到最後,他話音一轉,從袖管里取出了一個精致的瓷瓶,交到了蘇培盛的手里頭,命蘇培盛喂著百合喝下,不等旁人有所反應就讓人拖拽著喝下葯的百合往外走去。

敢欺負自家小妮子,折騰不死你才怪,四爺憤憤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