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四章(2 / 2)

清妾 綰心 2070 字 2020-11-06

蘇州織造,蘇州鹽鐵轉運使衙門……

四爺坐在去往蘇州的小船上,想著他在京里聽到的那些傳聞,眼底閃過了一絲陰冷和肅殺,這些熟讀四書五經,信奉孔孟之道的官員,不思昔日寒窗苦讀的辛酸往事,亦步感念皇恩浩盪,一來到這處遍地黃金的地方就被商賈拉攏腐蝕,若是他不能做到殺一儆百,如何對得起這一方百姓,所以四爺這趟來蘇州,便是打定主意要大開殺戒的,這也就是康熙帝不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想法,不然康熙帝都不敢放他去蘇州。

他這一路從杭州出來,過太湖,便到了一處名為木瀆鎮的小鎮子上。

別看這鎮子不大,不過臨水而建,漕運昌隆,倒也很是繁華,一家家臨街的鋪面,來來往往的商賈,無一不透露著這地方是處物產富饒、水運財旺的好地方,只是突然來的一場小雨,讓四爺沒機會好好欣賞鎮上的風光,便就近選了家還算干凈體面的客棧,暫時安頓下來。

「主子爺,咱們怎么不直接去蘇州呢,反而停在這么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上了!」戴鐸作為四爺最為倚重的幕僚之一,這趟也跟著四爺一塊出來了,他陪著四爺坐在二樓的雅間里,有些不解的問道。

「先生是被微服私巡幾個字迷住了眼界啊!」四爺聞言,笑而不語地端起茶碗,輕輕抿著,好一會兒才語帶揶揄地解釋道,「我跟你說,那些貪官污吏都聰明著呢,咱們皇上興師動眾地從京里出來,別看在直隸地界就將儀仗都打發了回去,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都盯著呢,這一路上的一舉一動,保管早就已經送到各地官員的案頭。

你以為沒人知道咱們皇上已經到杭州的事兒,瞧瞧杭州街面上一趟趟如同走馬燈似的衙役捕快就能看出幾分了,再說我們這些皇子被派出來,哪個能不給底下的親信擁躉送信去,咱們要是忙活活地趕到蘇州去,我不敢保證咱們能不能看到最真實的真相,起碼是沒有機會看到那些蒙冤受屈的老百姓了。

而木瀆鎮這地方好,小小的一方天,縣令縣丞就是老百姓眼里的天,可這些小官小吏的,絕不會被我那些兄弟看在眼里,也沒有資格了解到皇上微服私巡的大事,咱們在這里多停留幾日,一來看看這邊的風土人情,二來也是側面了解下附近州府的動向,這從古至今都是瞞上不瞞下、報喜不報憂,即便是街邊挑扁擔的小販,也絕對比咱們更加了解這地方的官員是好是壞。」說完,他眼底涌現了重重殺意,別以為他坐在樓上喝茶閑聊就沒有注意到街上挨個鋪面收保護費的地痞流氓,這里距離衙署不過半條街距離,但是卻有人光天化日地就這么欺壓商戶,這地方的父母官有問題啊!

與此同時,木瀆鎮的巡檢司衙門里,巡檢吳耀宗正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轉著。

如同四爺預料的那般,康熙帝微服巡幸江南的事兒,早已經成為江南州府衙署人所周知的秘密,各地官員為了保證自個兒頭上的烏紗帽不出問題,紛紛都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認真勁兒來處理衙署積壓下來的公務,務必要讓康熙帝看到百姓安居、國泰民安的繁榮表象,往日那些歪帶帽子、反穿襖的差役捕快都換上了嶄新的制式袍服,腰間挎著大刀,個頂個都是威風凜凜地做派,說話卻是格外客氣,生怕無意中就被微服私訪的皇上和皇子發現問題,老百姓不明就里,卻也樂得日子過得順心,所以都是也沒有出現什么亂子。

不過這樣的現象都大多集中在州府那些大地方,如木瀆鎮這種不起眼的小地方,早已經習慣橫行鄉里、魚肉百姓的潑皮無賴,卻是沒有半分收斂,誰讓現在的木瀆鎮還沒有引來那位敗家子乾隆帝的關注,雖然這里也是商業興隆、風景秀麗,但是卻也僅僅就是個比較富裕的小鎮子而已。

吳耀宗,舉人出身,任職巡檢,芝麻綠豆的從九品小官,領著朝廷的俸祿,卻是半點實權都沒有,尤其是在木瀆鎮這種鄉紳富戶盤踞經營幾百年的小地方,一條政令能不能行得通,還需要他求爺爺告奶奶地求那些鄉紳富戶站腳助威,不然老百姓都不吃這一套。

而現在他有為難事了。

木瀆鎮盤踞百余年之久的鄉紳寧家的獨苗苗寧良辰攤上事了,強搶民女不成,放火燒屋,卻沒想到火借風勢,反倒將當地另一個鄉紳大戶方家的老太爺給燒死在了一處暗門子里。

寧家和方家鬧起來了,寧家咬死不肯交人,方家咬死不肯放過罪魁禍首。

偏偏兩家都是當地鄉紳大戶,家世門第相當,誰也壓不住誰,這所有人就都為難起他這個空有報國心、卻無報國路的末品小官的頭上,他是誰都得罪不起,只能借故稱病地躲著,但是這也不可能一直病著,上頭知縣和縣丞都已經親自過問,非逼著他將寧方兩家的事情擺平,如果不是舍不得舍不得這身官袍和那份俸祿,他都有心辭官不做了。

「老爺,咱們該怎么辦啊?

你瞧瞧,你瞧瞧,這方家大太太和寧家大奶奶的請帖都送來十來張了,妾身實在找不到借口推脫了!」吳耀祖的嫡妻丁氏指著角落里的一摞請帖,苦著臉詢問道,她也是出身書香門第的閨秀小姐,本以為吳耀祖入朝為官,雖說是從末品小官做起,卻總歸是搖身一變就成為官家大老爺了,她也能跟著風光起來,卻沒想到到了木瀆鎮這地方,她還不如在老家做秀才娘子時候體面,現在連出門會友都要看那些鄉紳婦人的臉色,更是要小心應酬著。

「拖,能拖一天就拖天吧。」吳耀祖拍著光溜溜的大腦門,沮喪道。

他現在唯有期盼著方家和寧家和解了,不然他就只剩下辭官回家這條路了,只是想想風風光光地出來做官,最後卻灰頭土臉地回到家去啃祖產,他總覺得他這臉上火辣辣地燒得慌,這也是他為何要委曲求全地留在木瀆鎮的原因。

「你就不能硬氣些,這該是誰的錯就把誰抓起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再是理所當然不過了,與其前怕狼後怕虎地兩邊都得罪了,咱們還不如就拉攏住方家好了,起碼方家還算門風清正,瞧瞧寧家那個寧良辰,還不到弱冠年紀就干出強搶民女的臟事,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臟事,等著你幫忙給收拾爛攤子呢!」丁氏真是不愛看吳耀祖這沒骨氣的樣兒,她有些不高興地摔了手里的茶碗在桌上,冷冷說道。

「你說得容易,你又不是不知道寧家獨苗苗的姐姐是縣丞娘子,那可是我的頂頭上司,我要是不管寧家寧良辰的事兒,任由方家鬧起來,你覺得縣丞會放過我么!」吳耀祖狠狠地瞪了眼嘴上沒把門兒的的丁氏,咬牙道,他難道不知道寧家理虧,他難道不知道按律辦事很容易,但是他要是敢處置了寧家的獨苗苗,他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了。

想到這里,他又是一陣嘆氣,暗恨縣丞太雞賊,硬是不肯將這事帶到縣衙去處理,非要為難他這個末品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