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29章(2 / 2)

怨氣撞鈴 尾魚 4749 字 2020-11-07

一片血腥的混亂和絕望之中,季棠棠冷靜的舉起槍,扣動扳機。

意料之中的沒有射中,但是巨大的震響嚇住了每一個人,突如其來的短暫靜默中,季棠棠對著尤思大吼:「還不快過來!」

尤思想都不想,跌跌撞撞沖了過來,那幾個保安反應過來,正想有所動作,季棠棠抬手又是一槍,那幾個人唬的就地撲倒,借著這幾秒鍾的生機,季棠棠拽過尤思的手,拼命向著先前自己看到的另一個出口通道跑了過去。

也虧得她先前看過路,對方向了如指掌,完全沒有猶豫,經過化屍那個片區的時候,有個穿工作服的人把頭往外探了探,又很快縮了回去,季棠棠雙腿一直發抖發軟,身後的聲音很快追了過來,甚至能聽到有人大吼:「她有槍,拿槍!」

季棠棠的耳朵嗡嗡的,一直拽著尤思跑,感覺都快絕望的時候,終於到了沙地摩托車所在的區域,會議室里沒有人,那扇通往外頭的大門緊鎖著,季棠棠沖著尤思吼:「幫我把車子推過來!」

人在最緊急的關頭,似乎能夠迸發出平日里難以想象的力量,尤思全身發顫之下,居然能領會到季棠棠是讓她把車子推過來擋住出口,她拼勁全身力氣推過來兩輛,其它的實在推不動,只能歪歪扭扭推到一起,勉強把出口擋一擋,但這畢竟不是一道密不透風的牆或者防御,對方可以跨過來跳過來……

尤思面無人色,季棠棠轉身朝著門鎖開了一槍,伸手把把手拉開,夜晚沙漠間凜冽的狂風瞬間透進來,季棠棠看著尤思:「走!」

尤思的淚水奪眶而出,這個魔窟,終於開了扇門了,即便不知道能逃出去多遠,會不會被抓回來,她也一定要出去,哪怕呼吸一口氣也好。

沖出門的同時,季棠棠連開幾槍,她瞄准的都是摩托車的油箱,有打中的,有沒打中的,直到子彈打空,汽油汩汩流了出來,而追過來的人也到了近前,有一個人扒著摩托車想爬過來,身後有人抬頭舉槍,季棠棠一甩手把槍砸到那人頭上,伸手進衣兜里掏出了先前那個打火機噌一聲打著,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

想開槍的那個人愣了一下,緊接著回頭大叫:「後退!趴下!要炸!」

余音未落,大火已經轟的一下串升起來,季棠棠沖出門,盡力把鐵門關上,拽起癱倒在地的尤思往外跑,才剛跑出幾米遠,身後鐵門內轟的一聲炸開,鐵門被氣浪往外一迫,雖然沒有炸飛開來,但是能明顯聽到鐵制門框被擠壓變形的聲響,尤思心頭升起狂喜和希望,她問季棠棠:「死了嗎?他們是不是死了?」

季棠棠停下腳步,這是沙丘高處,視野還算廣,極目四望,月光下,大片的沙子居然白雪一樣反光,她指著遠處一條帶子樣的黑色:「那里是公路,得去那。」

尤思抓著她,重復剛才的問題:「死了嗎?他們是不是死了?」

季棠棠看了她一眼:「沒死,點火的時候,我看到他們往後撲地了,會再追上來,得快點。」

這話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尤思似乎是傻了,愣愣地看著季棠棠,直到季棠棠下了沙丘,她才打了個寒戰,小跑著跟了上去。

這里是開闊地帶,即便有偶爾出現的風蝕地貌,在席地卷來的狂風面前,依然芥草般不起眼,沙漠的早晚溫差很大,所謂早穿棉襖午穿紗,白天晚上的溫差能達到20度以上,而夜晚肆掠的狂風,顯然讓溫度更加逼近極限點,兩個人很快就凍的四肢麻木,連手指都很難屈伸了——就在這時,高處隱隱有人聲傳來,幾道雪亮的光柱四下亂掃,尤思覺得全身被凍住的血一下子沖上腦頂了,她帶著哭音對季棠棠說了句:「他們追過來……」

話還沒說完,季棠棠忽然一個踉蹌就摔到了地上,尤思哭著過去扶她,就聽季棠棠低聲說:「我給你的東西呢?給我。」

尤思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趕緊從兜里掏出骨釘給她,季棠棠沙啞著嗓子說了句:「我不能走了。」

她一邊說一邊抬起手,低聲吩咐她:「你幫我把外套脫下來,你裹上,向著路跑。石嘉信開車,應該是循著路走的。你到了路邊,希望就更大,你多長一個心眼,不要隨便攔車,夜里過這里的車有可能有問題……你最好攔家用的車。」

尤思身子篩子一樣發抖,風太大,把她的哭音刮的斷斷續續的:「你起來走啊,我不行的,我沒你不行的,我也不會丟下你的。」

季棠棠咬著牙,自己把外套給拽下來:「你別以為我是不想走,我腿走不了了,我沒有鞋,我現在根本爬不起來,我們兩個穿的都不多,再走我就會失溫,會活活凍死。但是你能走,我看得出來,你還沒到體力衰竭的程度,你穿上我的衣服,按照我的吩咐走,記得攔車小心。」

看到尤思還沒走的意思,季棠棠火了:「你他媽別婆婆媽媽行嗎,你在這一點用都沒有,你跑出去了,還有希望把石嘉信給帶來。」

尤思哭著問她:「那你怎么辦啊?」

「我得先找個避風的地方。」

尤思無助地看周圍,哭的跟個淚人似的:「哪有啊,根本就沒有啊……」

季棠棠忽然就覺得好笑,這個時候,她反而不逼她了:「那你留下來吧,等人追來了,大家一起完蛋。」

尤思瑟縮了一下,她看著遠處那幾束手電光柱,想到那個夢魘一樣的地方,忽然就生出了巨大的恐怖:死也要死在外頭,死也不能回去!

她看著季棠棠,含淚說了句「我一定帶人來救你」,撿起衣服套上,轉身就向著季棠棠給她指的方向跑去。

平日里,她是嬌氣虛弱的公主,爬個樓梯都氣喘吁吁,這個時候,也不知為什么,兩條腿機械地擺著幅度,耳邊風聲呼呼,居然沒有累的感覺,腦子里亂轟轟的,無數的人臉無數的場景在眼前碎片一樣拼接、放大、縮小,又怪異的變形,但有一個字始終清晰。

逃!逃!逃!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突然一聲刺耳的剎車聲,明亮的車光刺的她睜不開眼睛,她這才發現自己根本已經跑在了公路上,幾米開外停著一輛車,她看不清楚是輛什么車,腦子里重復著一句話:她說不能隨便攔車,要家用車!家用車!

正恍惚著,有人跌跌撞撞下車,叫她的名字:「思思!」

尤思驚呆了,她有一種錯覺,好像以前玩蹦極,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又被繩索拉回了命,最後回到踏實的地上,模糊的視線中,她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沖了過來。

尤思失聲痛哭:「石頭!石頭!」

她摟住石嘉信的脖子,哭的肝腸寸斷,眼淚像是永遠沒有止的時候,舌頭似乎都僵了,模模糊糊說不出一個清晰的字來……

直到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槍響。

尤思渾身一震,頓時就清醒了,她抓著石嘉信的胳膊語無倫次:「石頭,她在後面,她還在後面!」

石嘉信看向槍響的方向,有幾道手電光柱,居然是向這個方向來的,再等了幾秒鍾,連厲聲暴喝的聲音都能聽到了,石嘉信的嘴唇翕動了一下,突然沉聲說了一句:「走。」

尤思還沒有反應過來,已經被石嘉信拽到了車邊,後門一開,石嘉信把她往里塞,尤思忽然明白過來,她手扒住車門不上車:「石頭,走哪里去?你不管她了嗎?」

石嘉信沒有說話,但是憑借著自己對他的了解,尤思大致知道答案是什么了,她難以置信地看石嘉信,大叫:「你怎么能這樣,她說過她認識你的,是你讓他來的,你不能不管她!」

話還沒說完,身子忽然一傾,已經被石嘉信推了進來,旋即是車門重重關上的聲音,尤思大哭著去扭開門的把手,就聽車窗一頓,回到前排的石嘉信把車門給鎖上了,很快發動車子,調轉車頭,向著來路疾馳而去。

尤思覺得自己快崩潰了,她在後頭瘋狂捶打著石嘉信的座位和肩膀:「石頭,你不能這樣!她會死的,她真會死的!」

石嘉信躲了幾下,任由她打,尤思打著打著就脫力了,萎頓地蜷縮在後排座的一角小聲的哭,石嘉信嘆了口氣,放柔了聲音跟她說話:「思思,不是不想救她,在那種情況下,咱們得理智一點,那些人已經追過來了,他們還有槍,你覺得我們兩個能對付的了嗎?」

尤思一直在哭,只是偶爾抬手把眼淚擦掉,石嘉信沉默了一下,低聲說:「思思,我知道這樣做讓你失望,你冷靜之後就會明白的,有些時候,做有些事情,雖然卑鄙,但是是正確的決定。」

他說著,把車內的空調溫度開到最大,溫暖的空氣漸漸泛開,慢慢給尤思凍的發僵的身體注入活氣,過了會,石嘉信從前頭遞過來巧克力和礦泉水:「思思,先吃點東西。」

尤思沒接,她難過地看著後排座位的另外一角,這才發現那里豎著個沒見過的背包,她看了一會,沒頭沒腦地問了句:「你的包?」

石嘉信沒有立刻回答,頓了頓才說了句:「她的。」

聽說是季棠棠的包,尤思忽然就覺得有點親切,她伸手把包拽過來,摩挲了幾下,近乎偏執地來回拉著最外頭口袋上的拉鏈,車子里安靜下來,只有空調暖氣的聲音,偶爾風大,能聽到車玻璃被撼的嗡嗡響,石嘉信擔心地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尤思,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到底是沒說。

無可避免的,他想到了季棠棠。

按理說,他的車上帶著路鈴,如果季棠棠真的很危險,依照路鈴護主的特性,這么近的距離,路鈴不會不有所動作的。

只有一種解釋的可能,路鈴護主,是被主人的怨氣召喚,就好像一個人如果全無生念一心求死,路鈴是沒法主動去進行保護的——在那種凶險的情況下,季棠棠為什么會沒有怨氣呢?

石嘉信覺得頭疼,身後持續的傳來拉鏈拉動的聲音,這聲音讓他心煩意亂,感覺那聲音一下下,鋸子一樣鋸著他的神經,但是他強忍著遷就著,沒有出聲阻止,好在過了一會,這聲音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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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思停下拉拉鏈的手,愣愣地看著從那個側口袋里掉出的一張折的方方正正的紙片,過了好久,才伸手撿起了打開。

借著昏暗的車光,她看清楚這是一串手機號碼。

號碼的下方寫了一個人的名字,岳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