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第34章(1 / 2)

怨氣撞鈴 尾魚 4871 字 2020-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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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姨恍恍惚惚的,季棠棠緊張地跟她交代事情,說到一半才發現她眼睛不聚焦,趕緊抓住她肩膀重重搖了幾下。

清醒過來的雙姨眼中露出恐怖的神色,她死死攥住季棠棠的胳膊哀求她:「小夏,別走了吧,我已經害死姐姐了,不想再害死你啊……」

如果擱著平時,季棠棠或許還有心情慢慢勸慰她,但是現在岳峰生死未卜,里頭的人又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突然追上來,季棠棠是一分一毫的險都不想冒——她一狠心,掰開雙姨的胳膊:「我跟你說的記住沒有?鑰匙收起來,回去裝著什么事都沒發生過,我進洞之後就沒跟你講過話,外婆不會疑心到你身上的。」

雙姨瑟縮著看著她,不知道為什么,對姐姐的這個女兒,她心里是害怕多過了親近,她眼睜睜看著季棠棠在外頭吃力地把石門推合,推到一半,機關本身的力帶動,石門已經自動往一起合了,就在行將關闔還剩巴掌大的寬隙時,季棠棠忽然把臉湊過來:「姨,千萬聽我的話啊,我如果沒事,一定會回來再找你的,到時候接你跟我一起住啊。」

石門關闔,雙姨淚如雨下,她的雙雙死死攥緊那枚鑰匙,明知道面前已經沒人了,還是拼命點頭,嘴里喃喃地重復著一句話:「知道了,小夏,小心啊,千萬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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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棠向著山下瘋跑,夜晚的八萬大山分外沉寂,風聲在耳邊呼呼的,林子里樹影憧憧,總像是有什么人在一旁窺伺,下山的路難走,有好幾次她覺得自己要摔的很狼狽了,居然腳下趔趄著又穩住了,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讓她到了山間村。

早上岳峰送她離開,好像還只是片刻之間的事情,日頭高起落下,居然就已經給她換了個世界了,季棠棠忍著眼淚悄悄走近石嘉信的房子,試探著去擰房門的把手,擰了兩下沒開,但是里頭突然傳出石嘉信的聲音:「誰?」

里頭的燈亮了,季棠棠愣愣地站著,也不想躲,不一會兒門開了,石嘉信顯然沒料到是她,有點手足無措,季棠棠看著他,問了句:「岳峰呢?」

她其實也不當真指望他回答,問完了就撞開他進屋了,先去到岳峰住的房間,明知道人不在,還是先掀了被子看床上,然後俯□子看床底下,最後連床頭櫃小抽屜都抽開看了,好像一個大活人真能藏在那種地方似的。

石嘉信跟進來,沉默著站在門口看著她翻騰,季棠棠很快就沒力氣了,她在床上坐下,呆呆看對面牆上那個鬼爪弄出來的洞,又問了一句:「岳峰呢?」

「秦家的人把他帶走了。」

季棠棠捂住嘴巴,眼淚奪眶而出,內心深處,她其實還抱著一絲最微小的僥幸,她覺得溶洞里的女人那么說可能是聯合起來在騙她,想讓她死心,盛家和秦家畢竟是死對頭是不是?哪有可能說合作就合作的?

石嘉信的話,真是把她的最後一線希望都給擊破了。

石嘉信過來在她身邊坐下,把床頭櫃上的紙巾抽遞過來給她:「小夏你別哭啊,對不起啊,這事我真的不知道,我要事先知道,我肯定提醒岳峰的,事實上我當時也叫了的,但是被人給截了……我一直也睡不著,所以你一試門我就知道了……」

季棠棠透過朦朧的淚眼看石嘉信,這一次,她直覺石嘉信沒撒謊,他的臉上蹭破了好幾塊皮,估計當時是被人摁倒了的。

「岳峰被帶走有多久了?」

「一天了,早上送你走,剛下來就被秦家算計了。」

「他好嗎?」

石嘉信不說話,季棠棠害怕起來,她扯著石嘉信的胳膊,帶著哭音求他:「你跟我說實話,我受的住的,我要知道真實的情況。」

石嘉信的眼圈不覺就紅了,他吸了吸鼻子:「小夏,你別太難過啊,他被帶下來的時候我看到的,他腿被打壞了,不能走了……」

季棠棠「哦」了一聲說:「是嗎,腿打壞了。」

她一邊說一邊去抽紙巾,抽了又不去擦眼淚,神經質一樣繼續抽,一邊抽一邊重復著一句話。

——是嗎,腿打壞了。

石嘉信發覺出不對勁時,她手上的動作快的簡直可怕,刷刷刷的不斷抽紙巾,胳膊震動的頻率很大,嘴里也是機械地不斷重復,整個人像是一台突然失控的機器,石嘉信嚇的趕緊穩住她的身體:「小夏?小夏?」

不知道是叫到第三次還是第四次的時候,她突然渾身一震,喉嚨里溢出倒氣似的□,但是眼睛里是漸漸回光了,石嘉信緊張地汗都出來了,問她:「小夏,喝水嗎?」

季棠棠搖頭,她好像也被自己剛剛的反應嚇住了,頓了頓說:「你不要跟我講岳峰了,不要跟我講他了,我不能聽。」

石嘉信起身去給她倒水,水遞來了,她又不接,茫然地看著石嘉信,問:「我怎么辦啊?」

她這種茫然而又信任依賴的眼神讓石嘉信如芒在背,他囁嚅了一下,硬著頭皮說了句:「我也不知道。」

季棠棠看著他,像是沒聽明白似的,石嘉信有點心虛,握著水杯遞也不是不遞也不是,過了會,季棠棠低聲說了句:「哦。」

她覺得自己挺可笑的,這個時候居然去問石嘉信怎么辦,他對尤思的處境都束手無策,在岳峰的事情上,又怎么能指望他呢?

還是要靠自己,要冷靜、再冷靜。

季棠棠伸手就把杯子拿過來,仰頭咕嚕咕嚕喝了個精光,喝完了手背擦擦嘴,又沉默了,石嘉信想了想,說:「要么,你先休息休息?」

季棠棠頂了他一句:「在這里休息?盛錦如醒了怎么辦?追下來怎么辦?」

她一邊說一邊起身,兩人的行李包還在床頭下頭擱著,季棠棠拎過來,把岳峰散落在外的一些衣服裝進去,包里撥弄了一下,問石嘉信:「我的鈴呢?」

「那天岳峰帶你見你外婆,好像交給她了。」

季棠棠沉默了一下:「也好,我也不稀罕用她們家的東西。」

「她們家」,這詞用的,儼然的涇渭分明了,石嘉信心中嘆氣,正想說什么,她又問了:「秦守業有說什么嗎?有說讓我去換岳峰嗎?他留聯系方式了嗎?」

不等石嘉信說話,她又自嘲一樣回答自己:「既然在盛家的地盤上,他也不會囂張到敢留這樣的話的,是吧?」

東西收拾好了,她拎著就往外走,石嘉信忍不住問她:「你去哪啊?」

「我先出去,接下來怎么辦,我路上慢慢想。」

說完了,她看著石嘉信笑:「怎么了,你想去給盛家通風報信讓人抓我是嗎?」

石嘉信趕緊搖頭:「不是的,小夏……」

季棠棠冷笑,笑到後來,眸子里簡直是有殺氣了,她惡狠狠的,像是在對誰宣誓:「我告訴你石嘉信,我不怕你們的,我不怕你們的!」

說完了狠狠踢內室的門,力度沒控好,門又反彈回來打在她膝蓋上,她又是一腳踢回去:「tmd你也欺負我!」

踢完了轉身就走,還是那句話:「我不怕你們的!」

說到第二次的時候,聲音里突然有了哭音,石嘉信難受的要命,也不知為什么,覺得特別對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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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棠棠撿小路走,過山下村的時候,村子里也是靜悄悄的一片,這些人做了壞事,怎么就能睡的安穩呢?

出了村子,漸漸就上了來時的機耕道,這路來的時候不覺得遠,一旦真的得用兩條腿走,就無窮無盡的好像永遠沒個邊了,行李包很重,墜的她的胳膊好像下一刻就要脫臼了,她就那么機械地走著,直到身後傳來突突突的發動機聲,還有一道前光打過來。

她怔愣地看著停在面前的摩托車,石嘉信說:「小夏,你上來吧,我送你一程。」

季棠棠不動,還是定定地看著他。

「早上秦家走,是從這條路出去的,小夏,你靠腳走,什么時候才出得去啊,要是盛錦如她們察覺了,讓人追你,你哪還有功夫去救岳峰啊。」

「你上來吧,你在車上歇歇,冷靜冷靜,理理思緒,岳峰要是沒死,現在全靠你了,你不要跟誰慪氣,也不要太過消耗自己的體力,你想想岳峰,現在跟誰慪氣都不值得的。」

季棠棠終於上了車。

這條路車不好走,拖拉機也夠嗆,摩托車倒是靈活機動的很,季棠棠坐在後座上,抱著石嘉信的腰,臉貼著他寬厚溫暖的後背,眼淚忽然就流下來,說了句:「石嘉信,謝謝你啊。」

石嘉信想說什么,又有點哽,末了吩咐了句:「坐好了啊。」

不知道是凌晨三點還是四點,黑暗未去,晨曦不明,寂靜的山路上只有摩托車的馬達聲和耳邊呼呼的風聲,路很顛,疲憊像魔鬼,把人往昏昏沉沉里拉,有一瞬間,季棠棠差點都要睡著了,但是車子一顛,整個人一個激靈,又清醒了。

石嘉信察覺到她的動靜,生怕她睡著了脫手掉下去:「小夏,前兩天下了雨,地爛的很,車印子也明顯,這幾天沒有別的車進來,車印子都是秦家留下的,咱跟著車印子走,大致能知道他是留在附近還是離開了。」

這一下子提醒了季棠棠,她睜大眼睛,借著前燈的光,死死盯著地上的車轍子。

岳峰就是從這條路被帶出去的,秦家打壞了他的腿,但是沒有第一時間割斷他的喉嚨,這是不是說明,他們還不急於要岳峰的命?

一定是這樣的,她心里安慰自己,岳峰如果暫時安全,她這里的下一步就至關重要,她得把這一步給走好了,絕對不能感情用事。

她要聯系上秦守業,她要跟他對話,但她不能單刀赴會,不能拿自己去換岳峰,秦守業斷了一條腿,恨岳峰尤在自己之上,舍身救岳峰她願意,但是結果必須是把岳峰救出來,而不是兩個人都搭進去。

她手里,必須有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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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漫天的黑幕終於透出一絲絲白來,摩托車也走了好一段的平路,兩邊漸漸有了房子,頂上還有各色的招牌,季棠棠正努力去回想這是哪時,車身一震,停下來了。

石嘉信指給她看:「記得嗎小夏,換拖拉機之前,我們在這吃的飯,岳峰的車就停在那間房的後面,你當時還在那看雞啄米來著……」

隱約有點印象,到了這里,總算是接觸到盛家之外的人的人氣,季棠棠覺得胸口的壓迫感舒緩了很多,她拎著行李包去房子後面找岳峰的車子,石嘉信把摩托車停好,看到一家餐館,雖然還沒開門,但是里頭已經有燈光,估計在做准備了,索性先過去敲門點些吃的。

眼前是一輛普通的吉普車,不是岳峰的越野,季棠棠有點懵,但還是用包里翻出的鑰匙試了一下,居然也就打開了,她鑽進車廂里翻騰了一下,把自己的行李箱給提了出來,探手到最底層的夾層袋里,掏出一個厚厚的紙包,遲疑了一會之後,把里頭的東西倒在車後座上。

大部分是錢,在敦煌時岳峰給她的現金,她用的少,現在還剩下兩萬多,剩下的是她的證件和存折,原本以為再也用不到了,還有照片,全家福的,以及和葉連成的。

季棠棠把照片翻檢了看過,依然塞回行李箱里,把錢、存折和身份證拿上了,鎖上車往前頭走時,石嘉信在已經開張的小飯館門口等她,一看到她就向她招手:「小夏,吃點飯吧,給你點了粥和花卷。」

季棠棠問他:「你有手機嗎?」

石嘉信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伸手摸了摸兜,然後搖頭:「出來的急,沒帶。」

季棠棠哦了一聲進屋,店主是個四十來歲的胖子,正在廚房的蒸屜旁邊忙乎著,季棠棠遞過去一百塊錢:「借你手機,打幾個電話,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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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撥想撥的那個電話之前,季棠棠猶豫了一下,還是先給岳峰的手機撥了電話。

一直以來,她是不記別人的手機號的,但是岳峰的,一直記的很牢,她還記得,在飛天的窩點出事之後,尤思是翻到了她背包里岳峰的手機號碼,給岳峰打了電話,岳峰才趕過來,在沙子底下把她挖出來的。

那么凶險的情況,現在想起來,心酸中居然也能咂摸出點甜蜜了,大抵是因為,不管怎么樣,他還在身邊吧。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意料之中,但心里還是好像被刀子戳了一樣痛,季棠棠深吸一口氣,對著話筒低聲說了句:「岳峰,你要好好的啊。」

說完了掛電話,想了想,又去摁另一個號碼。

這是她唯二記住的另一個號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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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哥還真不是被季棠棠的電話給吵醒的,這通電話打來之前,他就被神棍給鬧騰醒了。

當時他睡得還挺香,朦朧中聽見神棍在邊上的鋪位大叫:「小毛毛,小毛毛,起來!起來!出大事了!」

他以為是做夢,哼唧了聲繼續睡,忽然有什么東西空降在他鼻子上,臭烘烘的。

那必然是神棍多日未曾清洗的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