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既早就麻木了:「這次又是誰?」
「裴家二爺,他對你很感興趣。」
南城裴家。
是大家族呢。
「越玩越大,你就不怕出事?」
王邱生點了根煙,躺在沙發上吞雲吐霧:「越玩越大才好,只有網撒得足夠大,才沒有人敢去捅破。」
一根煙結束,他去了卧室:「還不過來。」
蕭既起身,跟著進去了。他很瘦,肩胛骨微微突出,後背挺直,燈把地上的孤影拉得細長。
咔噠。
門關上了,夜里很靜,皮帶抽打的聲音的很刺耳。
過了很久很久,卧室的門從里面推開,客廳沒有開燈,蕭既走出來,伸手去拿桌上的手機,身後漏出來的燈光照在手腕的勒痕上,他背著光,臉上毫無血色。
電話通了,是一位女士接的:「怎么這么晚打過來?」
「喬姐,」他佝著身子,背脊像拉彎了的弓,襯衫很薄,甚至能看清他緊綳的骨骼,「你能不能幫幫我?」
女士戲謔地問:「幫你什么?又看上什么角色了?」
「把我拉出來。」
他在求助,卑微、毫無姿態。
在深淵里待久了的人,是要不起自尊的。
那邊的女士笑了:「為什么找我?」她似乎覺得很不可思議,「因為我說過喜歡你?」
她只是他眾多「恩客」當中的一位。
「蕭既啊蕭既,」她笑他,「你怎么這么天真啊。」
不是天真,是走投無路。
說喜歡他的人很多,罵他臟的人也很多,可哪個曾經不是干凈少年,他也不是生來就骯臟,只是被人玩臟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掛了女士的電話,重新撥了一個號碼。
「徐二太太。」
他打給了徐仲清的妻子,張歸寧。
這個點,張歸寧已經睡下了,她頗不耐煩:「干嘛?」
「任務我放棄了,想怎么處置我,隨您。」
茶幾下面有個水果盤,盤子里裝的都是草莓糖,滿滿一盤。他根本不愛吃糖,都是裝的。
張歸寧聽完就炸了:「你什么意思?不勾引徐檀兮了?」
「我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就不拉別人下水了。」
聲音聽上去就很喪。
這一副消極怠工的樣子,張歸寧反對,堅決反對:「你說不拉就不拉,那爛攤子誰收——」
蕭既沒聽完,掛了電話。
他在客廳坐了很久,整個人被暗黑籠罩,光在他後面,影子在前面,他伸出了手,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對著自己的手腕上比劃了幾下,在找血管。
電話卻在這時候響了。
他看了一眼來電,然後放下了水果刀。
「阿既,你那里還有錢嗎?」
是他的養母陳微箐打來的。
蕭家以前在南城也是名門,後來落敗了,只剩了副空架子,可是蕭家人都過慣了富貴日子,還強撐著門面,不肯由奢入儉。
蕭既出道十年,除了這棟房子之外,沒多少積蓄,都填進了蕭家那個無底洞。
「上個月不是給你匯了嗎?」
陳微箐在電話里支支吾吾,有些羞愧:「阿齊談了個女朋友,是裴家的二小姐,明天是裴老爺子壽辰,裴家那樣的條件,我們送的禮不能太寒酸了。」
又是裴家。
蕭齊是陳微箐和蕭鎮南的兒子,蕭家的三代獨苗。
「箐姨,」他聲音無力,看著茶幾上的刀,「我累了。」
他掛了電話,他又拿起了那把刀,刀刃抵到左手腕的血管上,他慢慢往下壓,鮮紅的血珠滲了出來。
「喵。」
橘貓從浴室的窗戶里逃出來了,到他身邊來,蹭蹭他的褲腿。
「喵。」
蕭既把刀拿開了,看著手腕上破皮的地方,自言自語著:「我死了,她會哭嗎?」
只有橘貓應他:「喵。」
客廳里空盪盪的,只有他一個人的聲音:「會吧,畢竟我也是她的骨肉。」他覺得應該會,可是他不確定,他問橘貓,「要不要試試?」
橘貓跳到桌上,舔他冰涼的手指:「喵。」
暖的。
貓的舌頭是暖的。
他把刀丟了,躺在沙發上,蓋住眼睛:「她要是哭怎么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