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部分(1 / 1)

明星系列 多人 3684 字 2020-11-08

夜里,夫婦二人在床上睡了,說家常話,自然就說到柳月。牛月清問:「柳月今日怎么穿了我那雙皮鞋?我先不經意,她見我回來了就去換了拖鞋,臉紅彤彤的,我才發現的。」庄之蝶說:「她早晨洗了她的鞋,出門要買菜時沒有鞋穿,我讓她穿了的,回來她怕是忘了換。這女子倒是好身架,穿什么都好看,你那么多鞋的,那雙就讓她穿了吧。」牛月清說:「要給人家鞋,就買一雙新的送她。我那雙也是新穿了不到半個月,送了她卻顯得是咱給她的舊鞋。」庄之蝶說:「夫人好賢惠。那我明日就給了她錢讓她自個去買一雙是了。」牛月清說:「你倒會來事!」就又說,「我還有一件事,想起來心里就不安的,今日清早去上班,在竹笆市街糖果店里看有沒有好糖果兒,那個售貨員看了我半天,問道:你是不是作家庄之蝶的夫人?我說是的,有什么事?她說我在一份雜志上看見過你夫妻的照片,你家里是不是新雇了一個保姆?我說是呀,是個陝北籍的叫柳月,模樣兒水靈;誰看著也不會認作是鄉下的女子。她說,人皮難背。我問說這話有什么由頭,莫非我來這店里買糖果,是多找了錢沒吭聲就走了嗎?那售貨員說柳月以前在她家當保姆的,就咬了牙齒發恨聲:這保姆可坑了我了,我從勞務市場領她去我家看孩子,她不知怎么就打聽到你們家,鬧著要走,要走我也不能強留不放,只是勸她等我找到新的保姆了再走吧。這不,一天下班回來,孩子在家里嗚嗚哭,她人不見了,桌上留個條兒說她走了!她攀了你們高枝兒了,害得我只好在家看了孩子半個月,工資獎金什么也沒了,她倒多拿了我的半月保姆費。售貨員說了這一堆,我沒吭聲,信了她怕事實不確冤了柳月,不信吧,心里總是不干凈,像吃了蒼蠅。你說是實是假?」庄之蝶說:「我不會心毒得那樣的,怕是柳月能干,那家舍不得她走;她走了那家人倒嫉恨了咱,說些挑撥話兒。」牛月清說:「我也這么想過。可這女子模樣好,人也干凈利落,容易討人歡心,我待她好是我的事,你別輕狂著對她好呀!」庄之蝶說:「你要這么說,明日我就辭了她!」牛月清說:「你知道我不會讓她走的,你說放心的話!」說著就蠕動了身子,說她要那個,庄之蝶推說腿是這樣,是要我命了嗎?牛月清伸了伸腳腿了,說:「那你要記著太虧了柳月!」趴下身瞌睡去了。

第二天,牛月清去上班,干表姐卻把電話打到她的單位,牛月清自然問她娘在那邊怎么樣?干表姐說啥都好的,早上一碗半紅豆兒稀飯,中午吃半碗米飯;飯是不多,菜卻是不少的。你姐夫從渭河捕了三條魚,孩子們都不准吃,只給老姑吃。晚上是兩個雞蛋蒸一碗蛋羹的,還有一杯鮮羊奶。老姑是胖了,也白了,只是擔心家里的醋瓮兒沒人攪搗,讓我給你說,別只捂著瓮蓋兒讓壞了。再就是啥叨沒個收放機,不能見天聽戲的。牛月清說,娘這么愛聽戲的,她年輕時就見天坐戲園子。也便說了這邊的事,譬如醋沒壞的;娘的幾雙舊鞋刷洗晾干了,收拾得好好的;那個王婆婆是來過幾次,還送了老太太一副黃布裹兜兒。未了,隨便也把庄之蝶的腳說了一句。湊巧,這個中午他們單位的領導要去渭河灘一帶為職工采買一批便宜鮮羊肉,牛月清就匆匆回文聯大院那邊取了一部袖珍收放機和兩盤戲曲磁帶,要求領導一定去鄧家營,打聽她干表姐的家,把東西捎過去。但是,牛月清中午回來,老太太卻已經在雙仁府這邊的家里了。一向原委;是干表姐打完電話,順嘴把庄之蝶的腳傷說了,老太太就立馬三刻坐不住要回,干表擔奈何不了她,坐公共汽車就送了來,老太太查看了庄之蝶的傷,並沒有說什么,只嘟嚷著柳月被子疊得不整齊,桌子上的瓶子放的不是地方,窗台上的花盆澆水太多,牆角頂上的那個蜘蛛網怎么就挑了?柳月不敢言語。到了晚上,柳月和老太太睡一個房子,老太太依舊以棺材為床,半夜里卻在說話。柳月先以為是在給她說的,偏裝睡不理。老太太卻越說越多,幾乎是在和誰爭吵,一會軟下來勸什么,一會兒又惡了聲嚇唬,且抓了枕頭去擲打,我睜眼看了,黑乎乎的什么都沒有,就害怕起來,過來敲夫人的卧室門。庄之蝶和牛月清起來,過去問娘,是娘作噩夢嗎?老太太說:「你們這一喊,他們倒都走了,柳月正好說歹說著的。」牛月清說:「他們是誰?」老太太說:「我哪里知道?剛才我看著進來了幾個,手里都拿著棍子,就知道又是來磕之蝶的腿了。這是哪兒來的,無冤無仇的磕我女婿什么腿?」牛月清說:「娘又說鬼了。」嚇得柳月臉就煞白,牛月清又怨恨起來:「娘,不要說了,什么人呀鬼呀的,只嚇著我們!」庄之蝶說:「你讓她說。」就問老太太:「娘,娘,你嚇唬住他們了?」老太太說:「這都是些惡鬼,哪里肯聽我的?你明日去孕璜寺和尚那兒要副符來,現在城里到處是惡鬼,只有那和尚治得住的。要了符回來,一張貼在門框上,一張燒了灰水喝下,你那腿就好了。」庄之蝶說:「明日我就去孕磺寺,你好生睡吧。」讓柳月也去睡。柳月不肯,就睡了客廳沙發上。」

天明起來,牛月清去上班了,柳月眼泡腫脹,自然是一宿沒能睡好,安排用過了牛奶、酥餅、茶飯,老太太翻出一塊布來又要做一個新的遮面巾,柳月要幫她做,老太太看不上她的針線活,柳月就來書房和庄之蝶說話。老太太一見他們說話,就仄了頭,眼睛從老花鏡的上沿來看,說:「之蝶,你不是說要去孕磺寺嗎?」庄之蝶說:「我知道的。」去廁所小解了回來坐在客廳,看我立在廚房門上掛洗晾干了的門簾兒。昨日給的錢新買的高跟皮鞋柳月穿了,並不穿襪子,反倒另是一番韻味,偏又是穿了一件黑色短褲,短褲緊緊地綳在身上,舉手努力把門簾往門框上的釘頭上掛,腿腰挺直,越發顯得體態優美。庄之蝶說:「柳月,你光腳穿這皮鞋真好看的。」柳月還在掛門簾,說:「我腿上沒有毛的。」庄之蝶說:「鞋尖夾趾頭不?」柳月說:「我腳瘦。」庄之蝶說:「你大姐腳太肥的,穿什么樣鞋一星期就沒了形狀,這倒還罷了;這些熟人里腳不好的是夏捷,大拇趾根凸一個包的,什么高跟中跟的鞋一滿穿不成。你注意了沒有,她坐在那兒,腳從不伸到前面來的。」柳月就把一條腿翹起來,低了眼去看,庄之蝶卻一手將那腳握了,將臉貼近,皺了鼻子聞那皮革的味和腳的肉香。柳月雙手還在門框上,趕忙來收腿,又被親了一口,腿腳回到地上只覺得癢,癢得臉也紅了。庄之蝶卻裝得並不經意的樣子,又說這皮鞋式樣真是不錯的。柳月見他這樣,臉也平靜下來,說:「你個男人家,倒注意女人的腳呀鞋呀的?給誰說誰都不信的。」庄之蝶說:「種地要種好地邊子,洗鍋要洗凈鍋沿子,女人的美就美在一頭一腳,你就是一身破衣裳,只要有雙好鞋,精氣神兒就都提起來了。唐宛兒就懂得這些,她才是講究她的頭上的收拾,活該也是她的頭發最好,密盈盈的又長又厚,又一半呈淡黃色,你幾時見她的發型是重樣的?可你總是扎個馬尾巴的!」柳月說:「你知道我為啥扎馬尾巴?柳月是沒個小皮包兒,夏天穿裙子短衫沒口袋,出門了擦汗的帕兒不是別在裙帶上,就用帕兒扎了那頭發,要用時取著方便。」庄之蝶說:「那你也不說,我給你錢去買了包兒。柳月現在才明白,街上的女人都挎個包,原以為里邊裝有錢,其實是手帕、衛生紙和化妝品!」柳月就嘿嘿地笑。老太太聽他們這邊說話,就又說:「之蝶,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不去孕磺寺嗎?」庄之蝶給柳月擠擠眼,說:「就去,就去。」心里想,牛月清為什么把柳月的腳傷告訴老太太,又讓老太太回來,是怕柳月在家閑著只和我說話,說出個感情來哩?!心里就又一陣發悶,頭皮發麻,渾身也是這么癢那么癢的。給孟雲房撥了電話,讓他去孕璜寺見智祥大和尚要副符。打電話時才發現電話線壓在聽筒下邊,就說:「我說這么多天,我不得出去,也沒有個電話打進來,原來聽筒沒放實!柳月,這是你干的?」柳月瞞不過,才說了牛月清的主意。庄之蝶就發了火:「靜養,靜養,那怎么不送我去了監獄里養傷?!」柳月說:「這我得聽大姐的。」庄之蝶說:「聽她?她盼不得我雙腿都斷了才好放心!」柳月說:「大姐倒是好心,你這么說倒屈了她。」庄之蝶說:「她只知道給你吃好穿好身體好,哪里又知道人活著還活一種精神哩!別瞧她什么事滿不在乎的樣兒,其實心才小的,誰也防著。」柳月就問:「她也防我?」庄之蝶沒有言語,扶牆走到書房獨坐了生氣。

孟雲房半晌午就來了,果然拿了符帖,直罵庄之蝶腳傷了這么多天日竟不對他吭一聲,平日還稱兄道弟地親熱,其實心里生分,在眼里把他不當個有用的人看的。庄之蝶忙解釋骨頭裂得並不十分厲害,只是拉傷了肌腱三天五天消不了腫,告訴你了,白害擾得人不安寧,不僅是沒告訴你,所有親戚朋友一概不知的。孟雲房說:「害擾我什么了?大不了買些口服蜂乳、桂元晶的花幾個錢!」柳月就笑了撇嘴:「你什么時候來是帶了東西?哪一次來了又不是吃飽喝醉?庄老師讓你去要符,總是給你說了腳傷吧,你今日探望病人又提了什么禮品?!」孟雲房也笑了,說:「你這小人精哪壺不開提哪壺,我沒給你庄老師拿禮品,給你倒拿了一個爆栗子!」指頭在柳月的腦頂上梆地一彈,柳月一聲銳叫,直罵孟雲房沒有好落腳,天會報復了你的!孟雲房就說:「這話也真讓你說著!我那第一個老婆的兒子從鄉下參軍了五年,是個排長兒,原想再往上升,干個連長兒團長兒什么的,可上個月來信說部隊也讓他復員,而且是哪兒來的仍回哪兒去。我那兒子就對首長說啦,報告團長,他們是兵可以從兒來的哪兒去,我是排長呀!團長說:排長也是一樣。我那兒子就說:「一樣了我就不說了,可我是從我娘的肚子里來的,我無法回去,何況我娘也都死了!」柳月就破涕為笑,說:「真不愧是你的兒子!」就又說道:「你有幾個老婆!聽大姐說,你前妻是城里人,孩子才八九歲,他當的什么兵?!」庄之蝶說:「我你不知道,他早年還離過一次婚,在鄉下老家的。」孟雲房便說:「咱是有過三個老婆的人,一個比一個年輕!」柳月說:「怪道哩,我說你臉上皺紋這么多的?!」庄之蝶瞪了一下柳月,問孟雲房:「孩子到底安排了沒有?」孟雲房說:「我認識我老家縣上的常務縣長,打了長途電話給他,他答應了在縣上尋個工作。說出來你哪里能想到,我在電話上說需要不需要我和庄之蝶回來一趟再給地區專員說個情,庄之蝶和專員可是同學的。他說啦,你這是拿大x嚇娃,要激將我嗎?你和庄之蝶還認識?我說不光認識,他結婚還是我的證婚人!他就高興了,說庄之蝶是大名人,大名人委托的事我能不辦?孩子安排是沒有這個政策,可我用不著暗中走後門,還擔心有人告狀生事,我要公開說,這孩子是庄之蝶的親戚,就得安排,誰如果有親戚能給社會的貢獻有庄之蝶那么有影響,要安排個工作,我保證還是安排!」庄之蝶說:「你盡胡成精,最後出了事都是我的事!」孟雲房說:「這是你的名氣大呀!等那常務縣長到西京來了,我領他到你這里來,還要勞駕你招待一下他哩!」柳月說:「哎呀呀,你來吃了,還要帶一個來吃!」孟雲房說:「不白吃的,你瞧瞧這個!」從懷里掏一個兜兒葯袋子,讓庄之蝶立時三刻戴在小腹的肚臍眼上。庄之蝶說:「你又日怪,腳傷了,在這兒戴什么?」孟雲房說:「你總是不信我。一天光寫你的書,哪里懂得保健葯品!現在以市長的提議,在城東區開辟了一個神魔保健街,全市有二十三家專出產保健品了。這是神功保元袋,還有神力健腦帽,神威康腎腰帶,魔功葯用乳罩,魔力壯陽褲頭,聽說正研制神魔襪、鞋、帽子,還有磁化杯、磁化褲帶;磁化枕頭床墊椅墊……」庄之蝶說:「你甭說了,這現象倒不是好現象,不知是誰給市長出的餿主意!魏晉時期社會萎靡,就興過氣功,煉丹,尋找長生不老葯,現在竟興這保健品了?!」孟雲房說:「你管了這許多!有人生產就有人買,有人買就多生產,這也是發展了西京經濟嘛!」庄之蝶搖了搖頭,不言語了,卻說:「這么多天,我不得出門,也不見你們來,我有一件事要給你說的。」就讓我先出去。柳月撇了嘴說:「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不告訴我,我向大姐告狀的!」孟雲房就說:「你要聽話,過幾天我給你也帶個魔功乳罩來!」柳月罵道:「你這臭嘴沒正經,你先給夏姐兒戴了再說!」孟雲房說:「這女子!我老婆真戴了的,乳頭乍得像十八九歲姑娘娃一樣的!」庄之蝶說,「我還是姑娘家,你別一張嘴沒遮沒攔的。」看著柳月出去了,悄聲道:「你提說的清虛庵那樓上房子的事,我給市長談了,市長把房子交給咱們了,還配了一套舊家具。這是鑰匙,你不妨去看看。再叮嚀你一次:誰也不要告訴的,牛月清不要給說,夏捷也不能說!」喜得孟雲房說:「這太好了!你到底是名人,比不得我們人微言輕,咱們應好好寫一篇文章在報上發表,宣揚宣揚市長重視文藝工作。」庄之蝶說:「這你就寫吧,以後需要人家關照的事免不了的。有了房子,怎么個活動你考慮一下,平日哪些人可以參加,哪些人得堅決拒絕,但無論怎樣,鑰匙只能咱兩人控制。等我腳好了,咱就開辦一次。」孟雲房說:「第一次讓慧明講禪吧。現在興一種未來學,我差不多翻看了中外有關這方面的書,但慧明從禪的角度講了許多新的觀點,她認為未來世界應是禪的世界,是禪的氣場,先進的人類應是禪的思維。我也思考這事。這下有了活動室,我可以去靜心寫了,在家夏捷是整日嘟嘟囔囔。禪靜禪靜,我可沒個靜的去處!」庄之蝶說:「真正有禪,心靜就是最大的靜了,禪講究的是平常心,可你什么時候放下過塵世上的一切?你還好意思說禪哩!我看你是又不滿足人家了,你那些毛病不改,娶十個老婆也要嘟囔的。」孟雲房笑著說:「這我又怎么啦,我沒你那知名度,能碰上幾個女的?」庄之蝶說:「我哪像你!」孟雲房嘿嘿地笑,說:「你也是事業看得太重,活得不瀟灑。我替你想過了,當作家當到你這份兒上已經比一般文人高出幾個頭了,可你就能保證你的作品能流傳千古像蒲松齡嗎?如果不行,作家真不如一個小小處長活得幸福!佛教上講法門,世上萬千法門,當將軍也好,當農夫也好,當小偷當妓女也好,各行各業,各色人等,都是體驗這個世界和人生的法門。這樣了,將軍就不顯得你高貴,妓女也就不能說下賤,都一樣平等的。」庄之蝶說:「這我哪里不清楚,我早說過作家是為了生計的一個職業罷了。但具體到我個人,我只會寫文章,也只有把文章這活兒做好就是了。」孟雲房說:「那你就不必把自己清苦,現在滿社會人亂糟槽的,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有名不利用,你也算白奮斗出個名兒。不給你說有權的人怎么以權謀私,這樣的事你也見得多了,就給你說說我家隔壁那個老頭吧。老頭做生意發了,老牛要吃嫩苜蓿,就娶了個小媳婦。他的觀點是,有錢了不玩女人,轉眼間看著是好東西你卻不中用了。剛才我來時,路過他家窗下,他是病三天了,直在床上哼哼。我聽見那小媳婦在問:你想吃些啥?老頭說:啥也不想吃的。小媳婦又問:想喝些啥嗎?老頭說:啥也不想喝的。小媳婦就說了:那你看還弄那事呀不?老頭說:你活活兒把我扶上去。你瞧瞧這老頭,病懨懨得那個樣兒,人家也知道怎么個享受哩!」庄之蝶說:「我不和你扯這些了,你最近見到周敏他們嗎?他也不來見我!我總覺得有一個巨大的陰影壓著我的。雲房,今年以來我總覺得有什么陰影在罩著我,動不動心就驚驚的。」孟雲房說:「你真有這么個預感?」庄之蝶說:「你說,不會出什么大事吧?」孟雲房說:「你沒給我說,周敏倒給我說了,我就等著你給我說這事的。你既然還信得過我,我要說,這事不是小事,牽涉的面大,你又是名人,抬腳動步都會引得天搖地晃的,周敏是惶惶不可終日,這你要幫他哩!」庄之蝶說:「我怎么沒幫他,你別聽他說。他那女人還好?」孟雲房詭笑了一下,低聲道:「我知道你要問她了!」庄之蝶冷下臉說:「你這臭嘴別給我胡說!」孟雲房就說:「我怎敢胡說?我去過他們那兒,卻沒見唐宛兒出來,周敏說是她病了。那花狐狸歡得像風中旗浪里魚的,什么病兒能治倒了她?!怎么能不來看你,這沒良心的。庄之蝶是輕易不動葷的貓,好容易能愛憐了她,她一個連城里戶口都沒有的小人物,竟不抓緊了你,來也不來了?!」庄之蝶從糖盒揀起一顆軟糖塞到孟雲房的嘴里,孟雲房不言語了。

吃過午飯,庄之蝶在卧室里睡了。腦子里卻想著孟雲房晌午說的話來。原是多少在怨唐宛兒這么些日子人不來電話也不來,才是她也病了!她得的什么病,怎么得的,是不是那日在古都飯店沒有找著他,又給這邊撥電話撥不通,小心眼兒胡思亂想,害得身上病兒出來,人在病時心思越發要多,也不知那熱騰騰的人兒病在床上又怎么想他?不覺回憶了古都飯店里的枝枝節節,一時身心激動,大腿根部那里就有了許多穢物出來。隨後,他脫了短褲,赤身睡了一覺,起來讓柳月去把短褲洗了。

柳月在水池里洗短褲,發現短褲上有發白起硬的斑點,知道這是什么,就知道那是一定是他的陰莖里流出的精液,一時只感到下體那里發熱眼迷心亂。想夫人中午並不在家,他卻流出這等東西來,是心里作想起誰了?是夢里又遇到誰了?那一日她唱《拉手手》,他是拉她在身上的,她要是稍一松勁就是婦人身子了。那時她是多生了一個心眼,拿不准主人是真心地愛她,還是一時沖動著玩她。庄之蝶是名人,經見的事多人多,若是真心在我身上,憑我這個年齡,保不准將來也要做了這里主婦;即使不成,他也不會虧待了我,日後在西京城里或許介紹去尋份正經工作,或是介紹嫁到哪家。但若他是名人,寵他的人多。找女人容易,他就不會珍貴了我,那吃虧的就只有我了。現在看了這要洗的褲子,雖不敢拿准他是為了我,卻也看透了這以往自己崇拜的名人,不畏懼了也不覺害怕,倒認作親近了起來。

洗畢短褲,在院中的繩上晾了,回房來於穿衣鏡前仔細打量自己,也驚奇自己比先前出落得漂亮,她充滿了一種得意,拉了拉胸前衫子,那沒有戴乳罩的奶子就活活地動。想著幾日前同夫人一塊去街上澡堂里洗澡,夫人的雙乳已經松弛下墜,如冬日的掛柿,現在一想起那樣子,柳月莫名其妙地就感到一陣欣悅。正媚媚地沖自己一個笑,門口有人敲門。先是輕輕一點,柳月以為是風吹,過會又是一下,走近去先上了門鏈後把門輕輕開了,門外站著的卻是趙京五。趙京五擠弄了右眼就要進來,門鏈卻使門只能開三寸長的口縫,趙京五一只腳塞進來了只好又收口去。柳月說:「你甭急嘛,敲門敲得那么文明,進門卻像土匪!」趙京五說:「老師在家嗎?」柳月說:「休息還沒起來,你先坐下吧。」趙京五就小了聲,說:「我,才來幾天,便白凈了,穿得這么漂亮的一身!」柳月說:「來的第二天大姐付了這月工錢,我去買的。這里來的都是什么人,我穿得太舊,給老師丟人的。」趙京五說:「喲,也戴上菊花玉鐲兒了!」柳月說:「你不要動!」趙京五說:「攀上高枝兒了就不理我這介紹人了?」柳月說:「當然我要謝你的。」趙京五說:「怎么個謝法?拿什么謝?」柳月就打了趙京五不安的手,嘻嘻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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