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的胡弦聲隨即泛起,石公同時也「咿咿咿」的亮嗓。
兩人都不再理我,非常陶醉的沉浸在他們的「二人世界」里,一唱三嘆的古朴旋律和腔調在整個茶館里回盪。
我丈二和尚一般杵在邊上楞了好半天後,抓起茶壺將兩人剛剛喝了半杯的茶盞續滿,隨即又退回剛剛的那個小角落里。
作為一個沒接受過太多文化進修的當代小青年,說老實話,我對戲曲的了解也就僅僅局限於「藍臉的竇爾敦盜御馬,紅臉的關公戰長沙」,要么就是「劉大哥講胡理太偏」,除此之外,戲曲在我腦海中的概念無非是什么花臉譜、執傘青水袖。
坐在角落里,我盯盯注視二人抑揚頓挫的喝唱和拉胡,迅速琢磨著秦公那句「先從倒茶開始」究竟是什么意思。
又是十幾分鍾過去,兩人停頓下來,旁若無人的溝通著剛剛那段配合的不足和缺失,完全沒有要跟我對話的意思,也沒有喝茶潤喉的動作,我遲疑好久後,縮頭縮腦的起身,厚著臉皮又湊了過去。
石公輕撫自己胸腔開口:「老秦,我聽你剛剛那段轉音有點偏差,琴弓是不是該保養了。」
「可能吧。」秦公視若珍寶一般撫摸著馬尾弓弦,劇烈咳嗽兩聲,點點腦袋道:「休息好沒有,咱們再來一段《鎖麟囊》今天就到這兒吧?」
「行啊。」石公清了清嗓子,雙手放在胸前做出一個起手式。
眼見兩人又要開始,我頗為無奈的再次退回角落里,瞟了眼八仙桌上,我剛剛給他們續滿的茶杯,他們誰都沒有碰一下,我皺了皺眉頭開始尋找其中原因。
「是因為茶水涼了,還是他們不滿意我倒茶的方式?」我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呢喃。
盤算良久後,我做出個大膽的舉動,躡手躡腳的走上前,將他們茶盞的水全部倒掉,又將茶壺里本來的水也倒掉,然後招呼茶館的老板重新燒上一壺開水。
開水煮沸以後,我找老板借了兩個干凈的小盆,將水倒涼到不熱不冷的溫度。
靜等到兩個老家伙再次停下休息,我這才將溫度正好的水續進茶壺里,又分別替二人續上半杯香茗。
「呵呵..」擺弄二胡的秦公眼睛微微一亮,抓起我剛剛倒上的茶盞,放在嘴邊輕嘬一小口,意味深長的點頭:「酒滿敬客,茶滿欺人,我還以為你個小家伙根本不懂這個道理。」
「我..」我吸了吸鼻子,想要辯解,想了想後,忙不迭的搖頭:「秦公我真不太懂茶案上的規矩,剛剛上網查的。」
「做事踏踏實實,做人敢於承認,這是一個男人最起碼的擔當,可雕可造。」石公也慢悠悠捧起茶盞,像是相聲里的捧哏似的補充一句。
說罷話後,兩個老頭端起茶杯輕碰一下,完事同時將杯中茶一飲而盡。
「小家伙,品茶講究不慍不火,溫度也要恰到其好。」秦公動作輕柔的將二胡放到旁邊的琴盒里,長吁一口氣道:「這伺候人呢,是件費心且枯燥的工作,因為你需要時時刻刻去揣摩被伺候者的心理、情緒和喜怒。」
「是是是。」我搗蒜似的狂點腦袋。
「拋開小城的介紹,今天咱們算是正式認識。」秦公摸了摸自己黑白參半的短發道:「對你的表現,我只能打五分,因為你來之前沒有用心去做工作,給你五分是因為你的反應能力讓我還算滿意,下周三,我期待你能有個明顯的變化,好嗎?」
我喘息一口,低聲回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