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尋往跡再上太蒼山 2(1 / 2)

天官賜福 墨香銅臭 2276 字 2020-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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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憐閃身避過。他先還以為是樹上斷掉的枯枝或是鳥窩, 定睛一看, 方知是一長條爛得已經看不出原樣的長片,生滿爛銹,兩端連著鐵鏈。換一個人,很難說清這到底是什么東西,可謝憐卻看了出來, 這是一個秋千。

以往, 太蒼山上掛了許多秋千, 既可以玩耍,又可以練功。謝憐剛記事時, 有一次隨父母來皇極觀祈福, 看到一群小道士在秋千上翻滾打斗,煞是精彩好看, 國主國後看得有趣, 謝憐更是拍手叫好,歡喜得叫父母重賞了那群小道士, 還從此在心底埋下了一個「修道之人厲害又好玩兒」的印象。至於後來長大了當真入觀修行,卻不是因為好玩兒了。

休息片刻, 謝憐繼續攀登上行。越往上走,樹叢藤蔓越來越茂密, 不時有動物在灌木叢中一閃而過, 只留下一個蓬松大尾巴的影子,還有松鼠三三兩兩擠在在樹上,一邊啃松果, 一邊偷窺這不速之客。

荊棘攔道,刮破他的衣物和手足,謝憐卻是全然不在意。直到三個時辰後,他才終於來到了太子峰。

當然,太子峰原本是不叫太子峰的,因為在此修建了太子殿,這才更名。叢生的雜草中,依稀殘存有東一片、西一片的龜背錦鋪地,還藏著一大片焦黑的石基。那是曾經大殿的地基。穿過去,殘垣斷壁,琉璃瓦礫之中,還有一口缺口古井。

從上往下望去,這口古井早就枯死了,距離下方井底不過幾尺之隔,眼見的全是淤泥。謝憐卻毫不猶豫地一抬腳,跳了下去。

他沒有摔到淤泥上,卻是穿過了這層幻象,下落了幾丈,腳底觸到了堅實的土地。

四周伸手不見五指,抬頭望望,上方也不見日光,似乎被一層幕布遮擋住了。他在井底一陣摸索,摸到了幾塊石磚,按特定順序依次按下。聽得一陣「軋軋」之聲,一旁開了一道極為低矮的小門。謝憐趴了下來,順著這道小門後的通道,慢慢往里爬去。剛進去,就聽到這道小門在他身後又「軋軋」合攏。半炷香後,終於爬到盡頭。謝憐直起身子,打了個響指,托起了一簇火焰。

在這一團小小的火焰明亮起來後,仿佛是在回應,不遠處,也有一處淡淡的光暈亮了起來,仿佛是一顆明珠,從沉睡中醒來,睜開了明眸。

須臾,越來越多的明珠光暈亮起,連成一片,四周越來越亮,可以看得分明,此處是一座空曠的地宮大殿。大殿頂上,鑲嵌著千百星辰。

很難料想到,仙樂古國的皇陵,竟然就藏在被大火付之一炬的太蒼山下。那些閃爍的星辰,都是鑲嵌在天花上的夜明珠和金剛石,夜明珠遇光則明,金剛石反射光彩,與之交相輝映,如夢似幻。如同縮小了一片銀河,藏於地底。

這每一顆明珠和金剛石都價值連城,只要撬下一顆,一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然而,謝憐卻看都沒多看一眼,徑直穿過了地宮大殿,來到最後那間墓室。

與大殿相比,這間墓室可以說是極為簡易了,因為,它根本就還沒來得及完成,所以墓室中什么華麗的陳設都沒有,只有兩具棺槨。而棺槨中間,端立著一個人,周身華服,臉戴黃金面具,一劍遞出,劍光雪亮,正指向他。

然而,這人只是維持著這個姿勢,並不進一步動作。謝憐也自顧自走了進來,完全不理會他。不過是因為,謝憐心中清楚,黃金面具之後沒有臉,華服之下,也沒有人,有的只是一個用木干草繩扎成、可以假亂真的空架子罷了。

多少年來,只有這一身華服和一張面具代替了他,陪伴著這兩具孤零零棺槨。兩具棺槨上各自擺放著一個小金盤,金盤里的東西卻有些格格不入:縮水到干癟得只剩一個核的果子,發霉發黑到看不出來究竟是什么的硬塊。謝憐進來後把盤子里這些東西收了,丟到墓室的角落,在懷里摸了摸。他身上本來還有半個饅頭,但那個饅頭給花城了,也就什么都沒有了。於是,他道:「父皇,母後,對不住,我忘了帶東西來看你們了。」

自然不會有人回答他。謝憐便在一具棺槨前,慢慢靠著它坐了。

發呆半晌,他道:「母後,我看到戚容了。」

「戚容沒死,他化鬼了。我真不知道他這幾百年是怎么過來的。」

謝憐搖了搖頭,道:「他……殺了好多人,現在有人也要殺他,上天庭大概也饒不了他了。唉,我是真不知道該拿這個人怎么辦了。」

他還待再說,忽然,從極近的地方,傳來了一絲細細的哭聲。

謝憐一僵,神色瞬息大變。

凝神細聽,不是錯覺。真的是哭聲。這哭聲很低,很小,若不屏息凝神,根本聽不出來。而且,這個聲音很細,不是個小孩,就是個女人。

這哭聲真的離他太近了,仿佛只隔了一堵薄薄的牆壁,簡直就是貼著他發出來的。謝憐猛地轉頭,終於確定了——這聲音,就是從他靠著的這具棺槨里漏出來的!

萬分驚愕中,謝憐脫口而出的第一句竟然是欣喜的:「娘,是你嗎?!」

然而,隨即他就清醒過來了,他期望的事情不可能發生。他的母親早在八百年前便溘然離世,脫離了苦海,從來不曾化為冤魂。而且這個哭聲中的情緒不是悲傷,而是害怕。

那此時此刻,到底會是誰正躲在他母親的棺材里哭泣?!

謝憐一刻也不能多等了,左手將棺蓋猛地一掀,右手便要將芳心斬下。誰知,在他看清棺材里的東西後,這一劍卻是硬生生停下了。

躺在棺內的,沒有第二個人,只有一條周身漆黑華衣、臉部蒙著面巾的人形。

這條人形,本來應該只可能是他的母親,可是,現在躺著的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因為這條人形過於矮小,身形身高都完全不對,最重要的,這個人還在瑟瑟發抖,根本是個大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