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閉城門永安絕生機 2(1 / 2)

天官賜福 墨香銅臭 1916 字 2020-1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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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

「放我們進去!」

士兵們退入城中, 千斤閘門合攏。被士兵們驅逐出門外的人們又如黑色潮水一般涌回, 拍打在大門上。城樓上的將士們大吼道:「退走!退走!領了盤纏的可以上路了,往東邊去,不要逗留!」

然而,這些永安人背離家鄉,一路逃荒, 來到距離他們最近的皇城。皇城的大門對他們關上, 要想活命, 就得繞過皇城,走更遠的路, 到更東邊的城池去。

可是一路走到這里, 已是千難萬險,死傷無數, 如何還有余力繼續前行?就算每人發配了一些盤纏, 水和干糧,可是又能在路上撐多少天?

他們都灰頭土臉, 有的拖著鍋碗瓢盆,有的背著娃娃, 有的抬著擔架,扶的扶, 躺的躺, 再也走不動了,成片成片地坐在城牆前的地上。年輕的男人們還有力氣憤怒,錘著城門喊:「你們不能這樣!你們這是要我們死啊!」

「都是仙樂人, 你們要不要這么趕盡殺絕!」

一個男子喊得嗓子都啞了:「把我們趕出來就算了,我不進去了,但是讓我老婆孩子留下來,行嗎?!」

如蚍蜉撼樹,城門紋絲不動。

謝憐站在城樓上方。白衣獵獵翻飛,他越過女牆,俯瞰下方。皇城之外,所見皆是緩緩蠕動的人頭,黑壓壓的,密密麻麻,像極了他小時候在御花園里玩耍時看到的螞蟻群。

那時候,他出於好奇,多看了幾眼,伸出一根手指,想偷偷戳一下,馬上有宮人喊:「殿下,這東西臟死了,碰不得,碰不得!」提著裙子匆匆過來,幾腳把那些螞蟻都碾死了。

螻蟻活著的時候,除了密密麻麻,沒什么好看的,被踩死了變成一灘泥渣都算不上的東西,更沒什么好看的。

而皇城之內,萬家燈火輝煌,歌樂渺渺。一道城牆,隔開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後來的永安人不能進去也就罷了,原先在里面的居然也要趕出來。雖然冷硬,但謝憐大概知道,這是因為連月以來,皇城百姓和永安百姓越來越多摩擦生事,留一群這樣的男人在城里,怕萬一里應外合,鬧出什么亂子。

可是,有一點,他覺得還是可以商榷的,出神道:「為何婦孺也要一並撤出?里面有些人,已經走不了多遠了。」

風信和慕情侍立在他身後。慕情道:「要撤就得一起撤走。不患寡而患不均,不能區別對待,否則難免刺激人。憑什么他們能留,我就不能留?」

風信道:「你想的真多。」

慕情淡淡地道:「就是會有人這么想。而且,如果妻子和孩子都沒走,那些男人也不會肯離開多遠吧,遲早還會回來的。留人在城里,就是留了後患。」

這些永安人不肯走,城樓內的將士們也走不了,都道:「哼,就這么耗著吧!」

國主陛下既然下了命令,難道以為坐在這里干耗著就有用了不成?能耗一兩天,難道還能耗一兩個月、一兩年?

皇城的將士、百姓,都是這么認為的。有的永安人絕望之下認了命,決定賭一把,繼續東行了,但為數不多。大多數還是巴巴地坐在城門口,盼著皇城能開門放他們進去,起碼先給他們一個落腳之處稍作修整,再繼續上路。更多的新來的永安人來了,雖然見城門緊閉,十分失望,但見這么多人都守著,也抱著等待並期待的心加入了大部隊。

於是,三四天後,城門口的人越聚越多,幾萬人幾乎是在這里安營扎寨了,形成了一副壯觀的奇景。他們靠著國主發放水和干糧勉強支撐,但也快到極限了。

這個極限,就在第五天。

這五天以來,謝憐每天都一天掰成三份用,一份用於太子殿信徒,一份用於安排搬水降雨,一份用於照看城外永安百姓,縱是有風信和慕情幫手,有時也覺不堪重負,力不從心。這一日,恰是在他沒守在城外的某個時辰,炎炎烈日下,城門前突然響起一聲慘叫。

慘叫的是一對抱著一個小孩的夫妻。眾人紛紛圍了過去,道:「這孩子怎么了?」「餓的還是渴的?」須臾,驚呼道:「大家把水分一些過來吧,這小孩兒臉色不能看了!」

那婦人哭著給憋紅著小臉的孩子喂水,水卻全都被吐了出來。他父親道:「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病了,大夫,要大夫啊!」

他抱著兒子沖到城門前,哐哐拍門道:「開門,開門救命啊!有人要死了,我兒子要死了!」

門內士兵自然不敢開門。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人要死了,門外好幾萬人呢,這一開門就別想再合上了,只敢通報上級將士。天氣炎熱,守了好些天的將士們也有些心浮氣躁,敷衍道:「給他水和食物。」於是用一根繩子,吊了一點水和食物下去。那男子道:「謝謝你們,謝謝各位將士大哥,但是我們不是要水和食物,能不能幫我們找一個大夫?」

這就很讓人為難了。既不能放他進門去找大夫,也不能吊一個大夫下來給他。天知道到了門外,這群餓了四五天的飢民會干出什么事來?於是,幾個將軍道:「算了,別管了,無視吧,死不了人的。再問就說通報了,已經去請示國主陛下了。」

國主連日來為永安之事十分煩心,頻頻發怒,自然沒人敢真的為這點小事去打擾他。幾個士兵照著答了,那男子身為安心,連聲道謝,感恩國主,跪地磕頭。然而,一個時辰一個時辰過去了,烈日下的影子從一邊挪到了另一邊,大夫遲遲沒有出現,懷里孩子卻越來越滾燙。